生死劫
一、破绽
“有一种办法能迅速理清纠结!”
“什么办法?”
“一刀两断!”
朱慎思手起刀落,木盒子啪嗒一声裂开,木盒中缓缓流出一股刺鼻的浆液。商慕云急忙拨开碎屑,只见木盒里盛着一小盆浆液,在浆液中有一张纸条。商慕云用刀尖将纸条挑出,纸条上的字若隐若现,是“八月七日”四个大字,后面还有一行字,但已经被浆液融化,无法辨清。
商慕云懊恼道:“这木盒子是江湖中常见的把戏,木盒中密封有蜡醋,蜡醋下是纸条,只有用正确的方法打开盒子,方能取出字条。若是用暴力强行打开,便会打破蜡醋,进而蜡醋溶化纸条上的字。”
朱慎思摊摊手:“你已经围着盒子研究了三天,毫无对策。现在我们好歹看到了几个字。”
“八月七日。”商慕云来到老皇历前,翻到八月七日这一页,上面写着:财神东南,忌五虚、远行会友,宜挖掘水井。
商慕云沉思:“这是何意思呢?”温若冰道:“显然八月七日后面的字才是关键,可惜都被溶化了。”
朱慎思道:“除了这四个大字,我还看到了一个稍纵即逝的标志,我知道这木盒子是谁给段连亭的。”
商慕云问道:“是谁?”
朱慎思道:“这标志只有一个人在用。”
商慕云:“他是谁?”
“但是……”朱慎思并没有回答,却沉吟了一句。
商慕云:“但是如何?”
朱慎思道:“他是一个充满了传奇色彩的人,很难相信金麟枝计划的幕后主谋就是他。”
温若冰急切地问道:“他到底是谁?”
朱慎思:“这标志的主人,便是晋阳王朱寿!”
“晋阳王?”商慕云一怔,“晋阳王的势力很大,他广交朋友,仗义疏财,他的名声似乎很好。”朱慎思:“但刚刚纸条上一闪而过的标志确实是他的!”
温若冰问道:“这晋阳王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商慕云:“晋阳王的封地从尧江以南到关山以西,延绵数百里。南昌城中富庶风流,王孙贵族不少,但他无疑是最耀眼的一个。他在南昌城的府邸大气岿巍、富丽堂皇,他在南昌城里有数十家商号,可谓富可敌国。”
商慕云疑惑道:“有着如此名声和财富的一个人,竟是金麟枝计划的幕后真凶?金麟枝计划凶险难测,一旦失败,便会身败名裂,王爵之位不保。晋阳王会用这赫赫身家去犯这个险?这似乎不合逻辑。”温若冰道:“也许这背后有我们所不知的隐情。”
商慕云踌躇道:“真要了解晋阳王朱寿,我们要去见一个人。”
“晋阳王朱寿?”王刚一脸的皱纹舒展开来,露出了耐人寻味的笑。商慕云作揖道:“王大人,您在朝廷任户部尚书二十年,您告老还乡,我们早该来拜访您,只是诸事繁忙,一直未能成行。”
王刚一捋长须,道:“我知道你们一定会来找我,也知道你们必定要问晋阳王朱寿。”商慕云三人一惊,问道:“为何?”
王刚:“我很早就留意朱寿这个人,他的许多事情都甚是怪异。你们是南昌城中炙手可热的捕快,我知道你们一定会去查他。”
商慕云问道:“朱寿如何怪异?”
王刚:“朱寿他的王号叫什么?”
商慕云:“晋阳。”
王刚:“晋阳是山西的地名,离我们两江之地数千里远,他如何在两江之地得了这么一个王号?”
朱慎思答道:“因为朱寿的家族原本在山西。”
王刚点点头:“说下去。”
朱慎思:“成祖年间,他的先祖被封为晋阳王,封地在山西晋阳一带。到了朱寿这一代时,已是家道中落,没有了封地,只剩下晋阳王一个空头衔,成了一个有名无实的王。”
温若冰道:“朱寿既然已经没有了封地,成了有名无实的王,他为何后来又在千里之外的两江之地上拥有了大片封地?”
朱慎思摇摇头:“这我亦不知,这就要问户部尚书大人了。”
王刚:“因为南昌城中的汝南王意图造反,朱寿因为揭发和镇压有功,事后便接手了汝南王的领地。”
温若冰奇道:“朱寿在千里之外的山西竟然知道南昌城的汝南王要谋反?这太怪异了!”
王刚点点头:“的确很怪异,但这只是个开始。”
“开始?”
王刚:“朱寿来到这两江之地,接替了汝南王的封地,在数年间,周边又有几个王想谋反。这些王无一例外都被朱寿检举,最终事败身亡。而朱寿一一接替了这些王的封地。如此十几年下来,朱寿成了两江之地封地最大、实力最显赫的王。”商慕云:“十几年间竟有数个王要谋反?而这无一例外都是被晋阳王举报,而事后晋阳王全数接替了他们的封地?这的确很是蹊跷!”
王刚:“十几年间,朱寿从山西来到两江南昌城,从一个有名无实的王到一个权重一时的王,如此飞速崛起的事迹,堪称传奇。”
朱慎思道:“不可能如此短时间内有那么多王谋反,朱寿一定是作假栽赃,买通人证,陷害那些王谋反!”
商慕云问道:“难道就没有人怀疑?”王刚:“如此奇事,自然有人怀疑。对朱寿,我和你们一样见疑,但是我一番查看后,竟在案卷上找不出任何疑点。所有的证据、事情都干干净净,一目了然。”
“我虽有疑心,但找不出破绽。”王刚叹了口气,“事情便这么不了了之,许多案卷都成了箱底的老卷宗,几乎要成为盖棺定论的历史。你们三位调查朱寿,当真是大快人心,希望在我有生之年,你们能解开我心中的疑惑。”
朱慎思叹道:“做事干干净净,不留下半个疑点,这朱寿非等闲之辈,可谓是狡猾无比。”
商慕云亦道:“更糟糕的是,我们今天才知道幕后真凶是他,他却在十数年前便已经布下金麟枝计划算计我们,他已领先我们一大步。”
朱慎思道:“也许他早已布下陷阱,等着将我们赶尽杀绝。”温若冰听得内心发冷,道:“他当真如此厉害?你危言耸听了吧?”
“并非危言耸听!”商慕云道,“我们逼死了他的手下段连亭,现在我们两方已经势同水火,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他一定会对我们下毒手。”商慕云苦笑道:“以前都是我们去追查别人,现在却是别人要追杀我们。”温若冰问道:“朱寿奸猾无比,我们要如何应对他?”
朱慎思思索后道:“朱寿强,我们弱,想要以弱克强,我们需要去了解这个对手,他的每一个的动作、他的习惯,寻找出他的弱点、他的破绽。”王刚说道:“但是朱寿似乎没有破绽,他几乎无可挑剔。要想找出他的破绽,简直是件绝不可能的事。”
“所有的案子都会有破绽。”商慕云眼神肯定地道,“他只要犯下了案子,就一定会留下破绽。”
二、血杯酒
“破绽、破绽、破绽?”桌上摆着高高的案卷,商慕云将头埋在书里,“我不相信有天衣无缝的案子,可是破绽在哪里呢?”
温若冰道:“王刚大人也曾细细翻阅这些案卷,但是查了十数年,一直到他告老还乡,他也没有找出证据。”
商慕云道:“我们没有十数年那么长的时间,也许明天朱寿就会找上我们。他不会放过我们,按他的行事风格,他一定会先发制人,我们时间不多了。”
商慕云脸带愁容,朱慎思却在一旁逍遥地摇着扇子,温若冰向朱慎思嗔怒道:“我们要大难临头了,你还如此悠闲?”
朱慎思不以为然道:“你们也说了,王刚大人看了十几年也未能找出证据,我们看这一两夜又如何能找出证据?”温若冰:“这虽然渺茫,也总归有还有一丝希望。若是不看,岂不是放弃了?”
“那你们且慢慢看吧!”朱慎思胸有成竹地道,“山人自有妙计。”突然房外有一阵脚步声传来,听声音是衙门的看门人,朱慎思道:“我要的东西来了!”
门人走进来向商慕云禀告道:“商大人,有一位自称是晋阳王的仆人,他送来了一封请柬。”门人递上了一封红色的请柬后退了下去。
商慕云看了一眼朱慎思:“这便是你想要的?”
朱慎思却摇摇头:“不是,这不是我想要的,这与我无关。”
温若冰道:“且看写了什么?”
商慕云打开请柬,但见上面是一行字:明日酉时,特邀捕快大人光临舍下,不胜荣幸。落款是朱寿。
商慕云道:“朱寿果真找上门了!”
温若冰问朱慎思:“这不是你想要的,那你想要的是什么?”
商慕云亦问道:“现在朱寿已兵临城下,你的妙计是什么?”
朱慎思道:“我的计划便是在全城埋下眼线。”
温若冰:“你要监视朱寿?可是朱寿一向深居简出,几乎不走出府邸,你如何能监视他?”朱慎思却摇摇头,道:“我不是监视朱寿,我是监视城中,看有无一些事情发生。”商慕云奇道:“我们要对付朱寿,你却在监视城中,这岂不是缘木求鱼?”朱慎思却自信地道:“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自有我的道理。”
商慕云只好道:“我们且放下你的妙计不提,现在朱寿来者不善,这眼前的局面我们要如何应付,去还是不去呢?”
温若冰怒道:“朱寿邀请我们,这摆明了是鸿门宴,我们去便中圈套了!”朱慎思却道:“去!为何不去呢,刘邦会不去鸿门宴吗?”
温若冰道:“刘邦是不得不去,我们和朱寿名义上并无交情,我们可以找个理由推脱。”
“刘邦若不去鸿门宴,后来又怎么会得了天下?”商慕云幽幽一叹,道,“我的想法与慎思一样,我们必须去。朱寿所犯下的案子都是智取,光天化日下,明着犯禁的事情他不会做,我们大可不必担心。”
一曲婉约的小曲终了,一排歌女退了下去。“三位捕快大人还喜欢这首曲子吗?”晋阳王朱寿一头银发,面色赤红,相貌威武如天神一般,虽年过半百,身上反而充满了一种雄狮猛虎般的活力,眼睛里也带着惊人魂魄的光芒。商慕云笑笑,轻吹着茶杯中的青茶团团打转,道:“是首好曲子,清丽委婉,只是我们三位都是粗人,更习惯听豪放的曲子。”
朱寿哈哈大笑,对着身后垂手站立的人道:“阿三,给三位豪爽的捕快大人上烈酒。”
朱寿身后是一个青衣白衫、面容平静、两鬓微白的中年人,他闻言后,上前恭恭敬敬地摆上三个形状奇特的白色酒杯,又替商慕云三人倒酒,如同一个温顺的仆人。他的手完全没有血色,手指很长,他一举一动都显得特别谨慎小心,清亮的水流注进杯盏里,他的手纹丝不动,酒也没有洒偏一滴。
朱慎思好奇地问道:“这位是?”
朱寿得意地大笑:“这是我的仆人阿三。”
看着商慕云三人诧异的眼神,朱寿又补充道:“在归顺我之前,阿三在江湖上有一个诨名叫阎一刀。”
“阎一刀?”朱慎思的酒杯从手中滑落,落在木桌上,酒水洒了一桌。这恭恭敬敬的仆人,很难让人相信他就是昔年威震江湖,以一柄三十三斤重的大铁刀,出没于山西十六路,打败无数武林高手,身经大小百战而绝无败绩的阎一刀。
阎一刀却面色木然,一张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他又温顺地擦去桌上的酒渍,只是商慕云三人看着这修长的手指,都感到心惊胆寒。朱寿只是笑着点点头,脸上颇为得意。他举起酒杯,道:“来,三位大人,喝个痛快!”
“喝个痛快!”商慕云三人也只得举杯啜饮。一时间酒香萦绕,满室飘香。
酒酣之后,朱寿放下酒杯,大笑道:“三位大人都乃人中豪杰,却困在这小小的南昌城中,查一些作奸犯科的小案子,委实大材小用。我在朝廷中有几个故交,我想推荐三位大人到京城去。以三位的才华,将来必定会飞黄腾达、前程无量!”
商慕云笑笑:“晋阳王说笑了,我们三位都是粗俗之人,见不了大场面,还是这南昌城适合我们。”
朱寿道:“三位若不舍这山青水秀的南昌城,不如辞了衙门职位,加入我晋阳府中。我和三位大人一样,嫉恶如仇,我生平最痛恨欺压百姓的王孙贵族,我专好打击豪强,崇尚平等。”
商慕云道:“晋阳王这番话委实令人感动,您是在邀请我们加入晋阳王府吗?”
“正是!”朱寿语气豪迈地道,“我这里是更广阔的江湖,更能发挥你们的才干。”
商慕云却道:“我们身为捕快,维护一方安宁,无论大案小案,都是职责所在,不敢松怠!况且……”
朱寿追问道:“况且什么?”
商慕云笑道:“况且我们都不想替人躬身倒酒。”
温若冰亦道:“而且你已经有了一位替你倒酒的好奴仆。”
朱寿的额头上青筋暴露,他一声冷冷的干笑,手掌运力,手上的白色酒杯登时啪一声被捏碎,血红色的酒水从他手中流下来。
温若冰又道:“晋阳王不必动怒,割伤了自己可不值得。”
“这并不是我的血。”朱寿突然摊开了双手,他的手掌完好无损,并没有被割伤。
朱慎思看向自己的酒杯,只见酒杯中有一丝淡淡的血红色,不由怒道:“朱寿,你对我们下毒,因此毒药在酒中变成了血红色!”
温若冰道:“我们是公门捕快,你竟敢公然对朝廷命官下毒?”
朱寿冷冷地扫视了三人一眼,学着温若冰的语气道:“三位不必动怒,气坏了自己可不值得。朱某又怎敢对朝廷命官下毒。”
商慕云看着酒杯,问道:“酒水倒下的时候还是好的,为何渐渐在杯中变成了血红色?”朱寿道:“三位可知道宣王朱效?”
商慕云点头:“宣王朱效图谋造反,被你举报,事后你接替了他的封地。”
朱寿:“朱效愚不可及,竟然想要造反,我助朝廷剿灭了他。我将他的头骨制成了这些酒杯,我用这些酒杯提醒自己,也提醒别人,不要做一个愚蠢的人,做一个愚蠢的人结局便是头骨被人当成酒杯。”
“这骨头酒杯倒入烈酒后,过一阵子酒就会变成血红色,蔚为壮观!”朱寿说完拿过温若冰手上的酒杯,一饮而尽,一丝淡红的血色酒水从他嘴角涌出来。
商慕云三人听完都觉得毛骨悚然,背脊发凉。温若冰掐着自己的脖子,想将之前喝的都吐出来。
朱慎思拂袖道:“我们领教了晋阳王的血酒,告辞了!”
三人出了晋阳府外,温若冰擦去额头上的冷汗,后怕地道:“非要前来赴宴,现在你们满意了吧?”
商慕云却低头沉思,道:“幸亏我们前来赴宴!”
温若冰好奇道:“为何这么说?”
商慕云:“正是来此,我们才知道朱寿身边有一个阎一刀。”
朱慎思亦感慨:“身怀绝世武艺,却又不动声色的阎一刀。”
商慕云:“这样的人最可怕,你永远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要干什么!”三人走入漆黑的巷子,方才走出几十步,突听周围响起了脚步声,黑暗中有人在向他们靠近。“谁?”商慕云警觉地拉出刀。
朱慎思按下商慕云拔出的刀,来人从黑暗中走到朱慎思身旁,交给朱慎思一张纸条,又匆匆离开。朱慎思道:“这就是我在城中布下的眼线。”
朱慎思打开纸条,只见上面有六个字:城南,老人,自缢。
三、诱饵
一个枯瘦的老人吊在绳结上,一动不动。商慕云盯着老人已经僵硬的面孔,他的面孔上带着木然的沧桑,他的手垂着,衣襟整齐。
“这是他的遗书。原来他叫阮七,是个孤寡老人,独居在此小屋中,因不堪病痛的折磨,上吊自尽。”朱慎思在破旧的小屋中一番查看后,找出了一份遗书,递给商慕云。
温若冰一探老人的体温,道:“他应该是三个时辰前悬梁自尽的。”温若冰忍不住感叹,“可怜的老人!”
朱慎思道:“机会来了!”
商慕云不甚明了:“什么机会?”
朱慎思道:“这便是我一直在等的机会!”
商慕云正要细问,突然有两个人大步走入小屋中,一个是户部尚书王刚,另一人商慕云亦认识,乃南昌城中一个德高望重的老人吕德公。两人进门后向朱慎思问道:“找我们来此有何事?”
朱慎思将遗书递给他们,道:“这个人叫阮七,三个时辰之前悬梁自尽。我请你们来,是因为你们皆是德高望重、重信誉之人,你们一生清正廉明,有你们作证,相信将来不会有人质疑。”王刚不解地道:“这遗书已证明,阮七是自杀的,又何须我们作证?”
朱慎思道:“这是一起自杀案件,但是我要将它伪装成谋杀案,所以需要你们的作证。”所有人都是大惊:“伪装成谋杀案?这是为何?”朱慎思突然拔出短刀,一刀刺入阮七尸体的心脏之中,说道:“将案件伪装成谋杀案,将我伪装成杀人凶手。”
“这究竟是为何?”所有的人都被朱慎思的举动弄懵了,全然摸不着头脑。
朱慎思道:“这些年来,晋阳王朱寿先后陷害了七位王,诬陷他们造反,而后得到他们的封地。朱寿罪恶滔天,我想以身作诱饵,引朱寿上钩。我是英王,亦是一个王,朱寿若知道我有杀人嫌疑,定会将我诬陷成杀人凶手,到时我们便能揭穿他栽赃陷害的把戏。”
“原来这便是你的计划。”商慕云道,“此方法未免太冒险了!”
朱慎思道:“朱寿所犯下的案子几乎天衣无缝,我们根本找不出破绽,这是揭穿他的唯一办法,成败就在此一举了。”商慕云忧虑道:“只怕你会引火烧身。朱寿会想尽办法置你于死地,虽然案件不是你犯的,但他会使尽诡计,将所有的罪名都加在你身上。”
朱慎思眼光深远地看着商慕云,道:“我走出了第一步,剩下的事情就要靠你了。你是白眉捕快,你说过要让世间公平,查出每一个案件的真相。”商慕云苦笑:“你走出了第一步,然后将一个烫手的山芋留给了我们。”
吕德公开口道:“既然英王有如此胆识和谋略,老朽将来自会帮忙作证。”一旁的王刚亦点点头。
朱慎思将阮七的遗书递给王刚:“请您保管这遗书,到时候再拿出来当证物,拜托两位了。”
王刚接过遗书,收入衣袋中。
温若冰问道:“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朱慎思道:“接下来我们要走漏消息,让朱寿得知消息。”
商慕云接着道:“这个消息要走漏得巧妙,既要让朱寿得了消息,又不能引起他的怀疑。”
温若冰问商慕云:“你可有对策?”
商慕云点点头:“这要看你了!”
温若冰不解:“我?”
朱寿来得很快,快到出乎所有人预料。
朱寿的三百个家丁将衙门围得水泄不通,阎一刀在前开道,朱寿迈着大步走入衙门,面带威严之色,见到商慕云三人后,脸上露出冷冷的笑意:“三位大人别来无恙啊,听说最近在城南发生了一起人命案,一个老人阮七被人杀死了。”
商慕云道:“晋阳王真是神通广大,城中发生什么皆瞒不过你。”
朱寿冷冷道:“这人命案,不知衙门是否查出了凶手?”
商慕云道:“现在正在收集证据,追查凶手,暂未查出凶手。”
朱寿却道:“我看你早已知道凶手是谁,你之所以不公布,是想包庇凶手吧?”
商慕云振声道:“我并未查明凶手,如果晋阳王知道了凶手的线索,不妨明示。”
朱寿朗声道:“凶手便是英王朱慎思!”
朱慎思脸色微微一变,道:“晋阳王,你不要含血喷人!”
朱寿朝后摆了一个手势,阎一刀递上一把短刀。朱寿扬着刀,问道:“你可认识这把短刀,这把短刀是你的吧!这上面还沾有阮七的血,是你杀了阮七!”
朱慎思的脸色彻底变了。朱寿朝后一挥手,顿时有几十个家丁从门口拥进来,手持长刀,团团围住了朱慎思。
商慕云喝道:“放肆!这里是衙门,要羁押犯人也是我们的事,岂容你们乱来?晋阳王,要清楚,这里是衙门,不是你王族的宅院。”
朱寿却不慌不忙地从腰间拿出一块银光闪闪的令牌:“这是朝廷发的牌令,每一个作奸犯科的王族,我皆可以羁押,直至朝廷派大员下来会审。朱慎思作为王族,涉嫌杀人,难道你想要包庇他不成?”
面对令牌,商慕云无言以对。
朱寿盯着沉默的商慕云,满意地道:“带走!”
一圈家丁围向朱慎思,朱慎思突然手风一动,一道白影从他腰间闪出。朱慎思拔刀横在身前,如旋风一般画着圈,一圈人急忙后退一步,不敢再逼近。朱慎思跟着凌厉的一刀发了出去,想从人群中杀出一条缝。
朱慎思这一招方才发出,突然一股雄浑的劲道从斜刺中袭来,带着一股铁器破风的厉声呼啸,竟有风雨雷电之势!是阎一刀握着一柄弯刀从斜刺中突然杀出,刺向朱慎思。
当!两把兵器在空中相击,朱慎思与阎一刀均各自被震退一步,朱慎思手上的刀被震飞在地,阎一刀手上却依然牢牢握着弯刀。阎一刀的眼睛里一改温顺,藏着一股说不出的锐气。
一圈家丁趁机一拥而上,将朱慎思控制住。商慕云大声道:“朱慎思乃王族,朝廷任命的捕快,切勿伤害他!”
朱寿说道:“我秉公办事,怎会伤害他?我将他押到城东的旧地牢中,由我的人严密看守,直到朝廷派大员下来会审,到时交由主审官发落!”
“走!”朱寿带着家丁押着朱慎思退出衙门,大队人马飞快地离去。
“星变刀法!”商慕云看着阎一刀的背影,叹了一句。
温若冰问道:“星变刀法是什么?”
商慕云道:“星变刀法乃天下刀法绝诣,来自于变幻莫测的星象,诡异难测,凌厉无比。阎一刀威震山西,果真是名不虚传。”
温若冰却轻松地笑了笑:“不管怎么样,晋阳王果真来带走了慎思,我们成功了。”
商慕云的脸上却没有轻松,他表情凝重,缓缓地道:“局已经布下,但前路还很遥远。”
温若冰道:“你只是叫我悄悄去藏了慎思刺入阮七心脏的短刀,为何朱寿能如此快速地找到?”
商慕云道:“朱寿做事小心谨慎,他一定会派人暗中跟踪我们,你如此奇怪地去藏一把短刀,朱寿得知后定会找出来看,当他看到刀上有慎思的标志,还有血迹,又联想到你偷偷摸摸的行为,他再一查最近发生的案子,自然便会认为慎思犯了人命案。”
商慕云又道:“这个计划中,你很关键,你的一举一动都要让他们认为这一切就是真的。”
温若冰得意地笑笑:“我做得很好吧,我是不是如同戏班中的旦角一样会扮戏?”
商慕云点头:“你扮得入木三分,所以朱寿完全上当。”
温若冰道:“其实扮戏最好的是慎思,刚刚他的拼死反抗,谁能想到他只是在做戏?”看着商慕云沉思不语,温若冰问道:“我们这个计划一定会成功吧?”
“一定要成功!”商慕云叹了一口气,“赌注是慎思的性命,我们输不起。”
四、灭门
乌黑的墨水被磨得浓稠,朱寿用笔蘸着砚台上的墨水,在木牌上写下英王两个字,再将木牌挂在洁白的墙上。墙上早已挂了七块牌匾,分别是汝南王、宣王、越王、卫王、山阳王、庆安王、会籍王,英王是第八块牌匾。朱寿露出诡异的笑意,他向一旁的阎一刀道:“我有今天,全因为这些刀下鬼。我将他们的头颅踩在脚下,才能越站越高。”阎一刀道:“王爷英明!”
朱寿赞赏道:“这也有你的汗马功劳。”
阎一刀却忧心道:“朱慎思杀人的证据似乎还不太足,只有一把血刀,还不足认定朱慎思杀人。”
朱寿思索后也道:“上面将要派两江巡抚周大人来会审,周大人素有清名,刚正不阿,万一他认定朱慎思没有杀人,我们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对这周大人,要不要我在半路……”阎一刀作了一个割喉的手势。朱寿摇摇头:“周大人在前来会审的途中被害,岂不是引人怀疑?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不用此招数。现在我们只需要做假,假的物证,假的人证,就如从前的旧事一样。”
朱寿又面色阴沉地道:“之前那几个王,皆无谋反的证据,我尚且能将他们拉下马,朱慎思这次背负嫌疑,我还能让他逃脱我的手掌心?”
“属下明白!”阎一刀匆匆地退了下去。
朱寿看着墙上的木牌,又把玩着木牌下的古玩与珍宝,这是他从那几个倒霉的王那里收罗来的,这些王的封地、珍宝、名马、女人,事后统统被收罗到他的帐下。朱寿突然来了兴致,得意地哼起了戏曲小调:泽国江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事有蹊跷!”阎一刀返回时,在朱寿耳边禀报道。阎一刀的声音很小,朱寿听来却如雷贯耳。朱寿问道:“为何?”
阎一刀道:“有人曾在阮七死亡的当晚,看见王刚大人和吕德公在案发地附近,据说,他们当时均是脚步匆匆、神色匆忙。”
“竟有这等事?”朱寿眉头紧皱,疑惑地道,“王刚和吕德公都是南昌城中德高望重之人,向来有正直之名,如果他们当夜路过案发之地,目睹了什么情况。那我们收押朱慎思后,他们为何不出来指证朱慎思杀人?”
阎一刀道:“难道这两个老鬼想包庇朱慎思?”
朱寿摇了摇头:“据我所知,这两人铁面如山,只怕是他们的儿子犯了法,他们也不会包庇。”
阎一刀一脸不解:“那……这究竟是为何?”
朱寿道:“这只有一个原因,阮七不是朱慎思杀的,我们所知的并不是真相。”
阎一刀奇道:“但是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朱慎思!”
“这是他们设下的一个圈套!”朱寿突然咬牙切齿,额头上青筋暴露。
“圈套?”阎一刀一愣之后,随即有些明白了。他又问道,“那……我们要如何办?要不要立即放了朱慎思?”
朱寿冷冷的一笑:“圈套就圈套,有许多圈套都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他们既然对我下圈套,我就来个将计就计,看谁能套住谁!”阎一刀:“您的意思是?”
朱寿比了一个割喉的动作:“有些证据要创造,有些证据要毁灭!”阎一刀领悟道:“明白!”
咚咚咚!商慕云扣着王刚府邸大门上朱红色的门环,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脆。但是一连扣了几次门,却无人来应门。
商慕云不由与温若冰对视了一眼,温若冰用力地推门,门竟然开了。商慕云嗅着迎面吹来的风,突然一把拔出刀,温若冰问道:“怎么了?”商慕云眼观四方,说道:“空气中有淡淡的血腥味。”
温若冰突然指了指前方,前方的地上有一条红色的血痕,这条血痕从正前方的房间中流出。商慕云心中一跳:“王大人!”商慕云大步上前拉开房门。
只见房间的地板上倒着横七竖八的尸体,房中血淋淋地一片,显然每个人都是身中多刀。在房间的一角,商慕云看到了王刚白色的长袍,王刚仰着头倒着,他面容僵硬,但眼睛中犹有一丝光亮。
“王大人!”商慕云抱起王刚,王刚胸前有数个极深的伤口,血已经凝固成黑色,但王刚还有微弱的体温。
商慕云喊道:“王大人,我是商慕云!”
王刚微弱地点了点头。
商慕云痛苦地道:“对不起,我来迟了!”
王刚嘴角抽动,想说话却说不出来。商慕云凑近他嘴边,方才听到他喃喃的声音:“遗书……阮七的遗书被他抢走了……”商慕云点点头:“我知道,你放心好了,我会追回来的,你要挺住!”
王刚说完这句话后,头一沉,再无呼吸的气息。商慕云双手抚过王刚的面庞,将他睁着的双眼合上:“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替你们报仇的!”
商慕云站起来,沉沉地走出门口,惆怅地自语道:“我本该想到的,我却忽略了,我害了王大人,害了他一家人。我早该想到,计划一旦被朱寿识破,他一定会来杀人灭口、毁灭证据。”
温若冰奇道:“我们的计划很周密,朱寿是如何识破的?”
商慕云道:“朱寿非一般人,这么多年来,他能扳倒一个个王,而且不留下任何破绽,可见他手段之狠毒,行事之谨慎。我们能想到的,他也一定能想到,我们竟然还以为他已中计了,其实中计的是我们。”
商慕云出了门,大步流星地向西南方疾奔而去。
温若冰追在后方问道:“你要去哪里?”
商慕云道:“吕德公的吕宅。阎一刀对王大人大开杀戒,下一个目标便是吕德公,现在吕德公境况很危险。
商慕云奔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