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情仇
生死情仇
1934年夏,抗联警卫团一连一排排长石虎带领四名战士护送一名干部去烟筒山,完成任务回来路过一片树林时,听见林子里有女子撕心裂肺的叫喊声。
石虎一愣,手一挥,四个战士便跟着他,在矮树丛的掩护下,向那叫喊声靠去,只见在一片平坦的林地上,三个穿伪军军装的人,正撕扯着一名女子。石虎骂了声“畜生”,举起枪,只听“啪”的一声枪响,骑在女子身上的伪军脑门正中多了个洞,那人向后一张,仰跌在女子的脚下。其余的两名伪军见状,双膝一软,跪在地上,把双手举过头顶。
女子爬起身,钻进那片平地边的一个小窝棚里,呜呜的哭声传了出来。
一名战士把一个伪军踹倒,骂道:“你他妈还是不是人?自己当了汉奸不说,还在这里欺负自己的姐妹。”说着,一拉枪栓,就要开枪,却被石虎拦住。
“你们是哪部分的,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们是县警备大队的,奉命捉拿女抗联。”那伪军一边回答,一边拿眼睛往石虎脸上瞅,寻找活命契机,又一边问,“请问好汉你们是哪部分的?”
“我们是抗联的。”石虎知道县警备队是县伪军大队,有九百多号人,大队长姓白名森,是原来张作霖时期青山县县衙里的一个师爷,日本人来了之后,就依附了日本人。
“就你们几个?”
“我们一起来了二十几个,连长知道我们要抓的是共产党县妇联的女干部,没有武器,连枪也不会打,就把兄弟们安排在下面的村子里,领我们哥俩来,要先快活快活,哪知道……”
那战士一听,又来了气,伸手又要打,被石虎拦住,“好好看住他们俩。”转身到了窝棚前,“同志,我们是抗联的,能出来一下吗?”
“我听到了,可是我的衣服没法见人了。”
石虎听了,愣了一下,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扔到了屋里,又过来问那两个伪军,“这里离村子有多远?”
“两三里地吧。”
“好了,把你们同伙抬回去吧,记住以后少做点祸害中国人的事,否则他就是榜样。”
“是,是,多谢长官。”
那两个伪军连忙爬起来,背起那死尸,一趋一颠地往回就跑,屋里的女子这时冲出来,手里不知拿了什么,向那二人砸去,正砸在死尸的后背上,那背着尸体的伪军一趔趄,几乎一个狗吃屎,在另一个伪军的搀扶下,终于稳住步子,十分狼狈地跑了。
看着两个伪军狼狈的样子,女子忍不住“哧”地一声笑了。
石虎看着女子的笑脸,不由得呆了。
女子长得很是白净,额头垂下一排薄薄的刘海,把一张精致的粉脸点缀得十分清爽,上身裹着石虎的外衣,像大褂一般,虽然宽大,却掩饰不住那身材的凹凸。
“咱快撤吧,”一名战士提醒道,“那声枪响恐怕已惊动村里的伪军了。”
一行人带着女子,从从容容地离开了平地,向山中撤去。几个人离开后,从另一树丛中钻出一蒙面白衣女子,向几个人去的方向看了看,微微一笑,向那两个伪军离开的方向而去。
一路上,石虎跟女子聊了起来。
“你怎么一个人呆在山里边?”
“我干爹是中共青山县县委书记,我是县妇联干事。”女子说着,脸色突然一暗,“前天,县委正在我家开会,突然我家被日本人包围了,干爹他们拼死抵抗,杀开一条血路,把我送了出来,我出来后不久,就听里边轰然炸了,干爹他们和敌人同归于尽了。”
说着,女子泪水不禁流了下来。
“我从小父母双亡,是干爹把我养大,又领我参加了革命,可现在……”女子说不下去了,长长地出了口气,稳了稳情绪,“后来,为了躲避日本人的追捕,在一位大爷的帮助下,我进山要找抗联。”
“你干爹是青山县县委书记?”
“是的。”
“姓什么?”
“姓耿,叫耿青山。”
“噢,老秦调走后,他当了书记?”
“你认识?”
“我奉杨司令的命令给青山县县委送过信,那时老耿是副县长,县委的好多同志我者见过。”
“唉!”女子长长地叹了口气。
“你怎么称呼?”
“我姓孙,叫孙丽荣,今年二十一岁,好像没有你大,你叫我妹子就行。”
石虎笑了一下,“我二十三,的确比你大。”
“咱们这是上哪啊?”
’
“你不是找抗联吗?我带你去找抗联的杨司令。”
“真能见到杨司令?你们真是抗联的?”
“我是抗联警卫团一连一排的排长。”
“太好了。”孙丽荣把头转了转,四下里看看,向一个高大的杨树上指了指,“好大的一棵冬青啊。”
石虎笑了笑,对这位县城来的妹子少见多怪而笑。
“咱以后还能找到这棵树吗?”
“冬青山里有的是,干吗非得这棵树呀?”
“这棵树格外大,不是吗?”
“好,到时候我陪你来,一定能找到,这一带我熟得很。”
一行人一边聊着,一边走,很快石虎和孙丽荣就十分熟识了,二人的称呼也有了改变,石虎称孙丽荣为“妹子”,而孙丽荣称石虎为“虎子哥”。
傍晚时分,一行人赶到了抗联大部队宿营地,孙丽荣在石虎的安排下,见到了杨靖宇司令。杨司令身材魁梧,下巴上一片胡茬子,人极豪爽,让孙丽荣坐下之后,并亲自倒了一杯水给她。
孙丽荣哭诉了县委被日本人破坏的经过,并说,“我怀疑青山县党员中出了叛徒,要不县委不能那么快被彻底破坏。”
“哦,”杨司令眼神一亮,“你心里可有些线索吗,叛徒可能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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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孙丽荣说着,怯怯地看了看站在一边的石虎,“干爹在掩护我出来时,把一份记有青山县党员的党员登记表塞给我,叫我务必把它交到杨司令手上。”
“哦,”杨司令和石虎相视一愣,用眼神交流了一下,杨司令又说,“这可是一个重要文件。”
“虎子哥虽然救了我,可我不敢确认他的身份,我没敢说出来,后来,他提到老秦和我干爹,我有点信了,见了杨司令的队伍,我就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孙丽荣说罢,又笑了笑,笑得有些苦涩,“毕竟这关系到青山县三十八名党员的生死存亡,我不得不谨慎。”
杨司令点了点头,“对,你做得很好。”
“那么重要的东西我也没有随身带着,被我藏在那个窝棚边上的一个树洞里。”
“莽莽林海,怎么能找到那棵树,你可记准了?”
“只要找到那窝棚,就能找到那棵树。”
石虎一笑,“那地方我知道。”
杨司令撩开门帘,向外望了望,“今天晚了,明天再去把它取回来吧。”
接着杨司令吩咐石虎安排孙丽荣休息,石虎便把孙丽荣领到妇女连队的宿营地,找到女连长,把孙丽荣的情况交待了,并安排好住处,才又回到自己的连队,一进屋,却见杨司令在,连长也在一边相陪。
一见面,杨司令直奔主题,“虎子,我交给你一个任务,明天你丢和小孙把党员登记表取回来,但一定小心安全。因为那一带你比较熟,你自己先去,按照党员登记表,看看各个党员是否安全,如果表上的党员出了事,我们则审查小孙的问题。”
“她露出什么破绽了吗?”
“没有,但我们必须小心,非常时期必须非常对待。明天你和她一路同行,一定暗中留意,看她是否暗中留有记号。你们一走,我们部队也马上转移,到时候,你到赵家沟一带找我们。”
“是。”
“这个任务挺艰巨,也很危险,需要你胆大而且心细。”
“是。”石虎点了点头。
“我相信你一定会完成这个任务的。这次任务只有我和你们连长知道,其余人都不会知道。”
“坚决完成任务。”
第二天一早,石虎跟孙丽荣向昨天那块平地走去。一路上,石虎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走在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孙丽荣说着话,而孙丽荣则对石虎十分上心,虎子哥长、虎子哥短地叫,兴致很高地紧紧跟在石虎的身后。
其实,这石虎被孙丽荣叫得心里痒痒的,只是心里还记得杨司令的话,对她保持着高度警惕。
一上午的时间,石虎把孙丽荣又领到了昨天的地方,小窝棚还在,孙丽荣站在窝棚边上,向北望了望,然后沿小路向北走了十几步,看到了昨天和石虎说的长了冬青的老杨树,跑到杨树下,叫石虎过去,在石虎的帮助下,爬上了第一个树权,仔细观察了一下后,揭下一块树皮,树皮下露出一个人工的洞,孙丽荣从树洞里抽出一卷用油布包着的东西。
如此隐蔽的地方,一般人的确很难找到。
孙丽荣从树上滑下来,石虎张着双臂去接她,她却十分乖巧地滑进了石虎的怀里。
石虎长到二十三岁,却很少接触女性,而现在,一个漂亮活泼的大姑娘双手搂着腰,把脸靠在他的肩上,头发毛茸茸的,把他的脖颈弄得痒痒的。
石虎的心其实更痒。
半晌,石虎轻轻地推开孙丽荣,轻声问,“党员登记表拿到了?”
孙丽荣把手中的油纸包在石虎的胸上一敲,嘴一撅,“哼,就知道关心这个。”说着,把眼睛向石虎娇嗔地一瞥,见石虎脸色红得像酱茄子色,又咯咯地笑了,笑罢,孙丽荣又去拉石虎的手,石虎急忙躲开来。
孙丽荣又笑了,“怕什么,这儿就我们俩,我是老虎,能把你吃了?”
“我……我怕违反纪律。”
“纪律也没有不让革命同志之间相好的。”孙丽荣说完,见石虎依旧站在那儿没反应,就把手中的油纸包递过来,“给,你关心的党员登记表。”
石虎看了看孙丽荣,接过来,“妹子,咱回去吧。”
孙丽荣再次握住石虎的手,这次石虎没有躲,只听孙丽荣说,“我爸妈在我小的时候就都死了,干爹这次也被日本人杀了,我在这个世上没有一个亲人了,你救了我,我就把你当成恩人了,你是我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我要报答你,你要了我吧。”
“俺……俺……”石虎“俺”了好几声,终于咬了咬下唇,似下了很大的决心,终于说,“俺先向杨司令汇报,只要杨司令同意了,你就给俺当媳妇。”
石虎就这样和孙丽荣确立了恋爱关系,但他并没忘记杨司令的吩咐,走了一段路后,他让孙丽荣在路边等他一下,自己方便方便,人便钻进了树丛中,向来路细细地搜索了一下,没有发现什么记号,又暗中观察了一会孙丽荣,见孙丽荣坐在自己给她安排的石头上,神情美美的,不知道寻思着什么,不时又“哧”地笑出了声,似乎沉浸在初恋的幸福中了。
石虎见了,心中不由得产生了一种不该疑神疑鬼的愧疚。
“咔嚓!”一个炸雷当空闪起,似乎要将天撕成两半。
石虎躲在一个矮树丛中,观察着不远处的两间小房,小房建在松镇外围,离镇子最近的人家也有几十步远,孤零零地立在松镇的西坡之上。
石虎把党员登记表和孙丽荣安全地带到抗联原宿营地,抗联已经转移了,之后,石虎又把孙丽荣带到了赵家窝棚,向杨司令交了任务。孙丽荣离开后,石虎又把路上的一切都仔仔细细地向杨司令汇报了,包括他和孙丽荣的恋爱关系的确立。
杨司令听了,用手点了点石虎的额头,“石虎,行啊,知道利用工作之便处对象了,就不怕我以违反部队纪律的名义处分你?”
石虎一听,愣了一下,“这,俺……孙丽荣不算老百姓,是革命同志。”
杨司令看了看石虎,又笑了笑,“你喜欢她吗?”
石虎脸红了,点了点头。
杨司令拍了拍石虎的肩,“好吧,你再去青山县城一趟,如果登记表上的三十八名党员没什么问题,一切稳定了,我再把小孙姑娘还你。”
“是,杨司令,保证完成任务。’
石虎告别了杨司令,又依依不舍地告别了孙丽荣,才离开队伍,赶往青山县,先检查党员登记表上的党员是否安全。杨司令在石虎向他辞行时,嘱咐他,“此行十分危险,要比行军打仗危险十倍,行军打仗是明来明去,而这次却是斗智斗勇,在敌人鼻子底下工作,要胆大心细,一定要不拘小节,在非常时刻要用非常的办法,先稳住脚跟,之后领导当地群众对敌斗争,最好组织一个游击队,打击敌人。”
石虎把这些都记在了心里。
离开队伍的时候,天还好好的。石虎第一站,就到了孙丽荣住过的小窝棚,把那份党员登记表打开来,把人名、职业和住址背下来,又把它收好,在窝棚里住了一宿。早晨起来,天竟下起大雨,石虎离开窝棚,又走了一上午,在路边的一座山神庙歇了一会儿,再往前就到了松镇。松镇是青山第一镇,位于青山县北郊,有一小队伪军驻扎在镇内,石虎觉得再往前行就有危险了,于是把那份党员登记表又背了一遍,准确无误了,便找了个安全稳妥的地方,把党员登记表藏好,计划着趁天黑雨急先进松镇探探情况。
石虎在雨中观察着的两间小房的主人姓周,是个五十多岁的老汉,大家叫他周老爹。这周老爹是老党员,也是老交通员了,石虎曾与他打过两次交道,这次孙丽荣逃出来,也是在周老爹的帮助下进山的。
周老爹的小房里黑黑的,四周半人高的木栏挡着,看不清院里。
小镇的四周也一片黑,没有一丝灯光。
石虎观察了很久,没见异常,把腰间的两只王八盒子打开保险栓,提在手上,才上了小路,猫着腰,贴着木栏,向院门口靠去。很快,到了院门口,石虎机警地四处看看,没见什么动静,打开院门。这时,半空中又一道闪电,通过这道闪电,石虎看清了院里的情况,不由得一愣。
院子正中,躺着一位老人,老人张大嘴,睁着眼,目光直直地盯着院门口,在雨水中躺着,一动不动,显然是死了,而且死不瞑目。
石虎还看见房门不知何时已打开,门口稳坐了一名白衣女子。
“不好,出事了!”
石虎急忙抽身要退,后脑却被—硬物顶住。
石虎正在想对策,却被一脚踹进门里。石虎趁着被踹,向前一赴,身子一转,仰面朝天跌了下去,同时手中枪一响,门口的那个人惨叫一声,被掀出门外,石虎后背一着地,身子一弓,一个前滚翻,人已出了门,在木栏的掩护下,往一片玉米地里就钻。
门口的女子以为院外都埋伏了人,要捉石虎是瓮中捉鳖,手到擒来。哪知道石虎十分机敏,石虎的枪声一响,白衣女子情知有变,急忙身子一扭,冲出屋子,到了门口,正好看见石虎进入玉米地的背影。
“想跑?”那女子用鼻子哼了一声,手一扬,一枪打去。石虎一个趔趄,回手就是两枪。那女子身子一扭,躲开了石虎的子弹,身后一人却中弹倒了下去。
“好枪法!”那女子心中叹道,却也不敢再追,吩咐手下,“那人受伤了,跑不了多远,等天亮了,咱再按血迹追捕,先回屋休息。”
石虎真的中了枪,伤在了小腿,也是因为那女子想要捉活的,否则这—枪石虎肯定没命a
好在女子对石虎枪法十分忌惮,没敢追来,石虎拖着伤腿,从玉米地的另一边钻出来,向山村中遁去。他记得,村外半里,有一个破旧的山神庙,许久没人住,他先去那里,处理一下伤口再说。
周老爹出了事。一想到这个,石虎心里一痛。那其他的党员怎样?难道那党员登记表真有问题,那孙丽荣也……
石虎不敢往下想了,孙丽荣是他心痛的结。
周老爹房中的女子是什么人?她身手敏捷,枪法又好,难道真是日本人?这伙人不是日军打扮,也不是伪军打扮,倒像是山里的土匪。
如果是山里的土匪,为什么要杀周老爹?周老爹如果是山里的土匪杀的,和孙丽荣就一点关系都没有了,石虎松了一口气。
石虎在夜色里,拖着一条伤腿,深一脚浅一脚,好不容易来到了山神庙,这雨也小了许多,淅淅沥沥的,天也蒙蒙亮了。
刚刚休息片刻,就听庙外传来了人声,石虎急忙靠在墙边,从腰间掏出手枪,打开保险栓。
原来是土匪追上来,门一开,石虎迎头一枪,有人“唉呀”一声,一头栽到门里,挣扎了一下,便一动不动了。
“不好,庙里有人,那个共产党在里边。”有人嚷嚷,“快叫二小姐来。”
“怎么样?那人还在里边吗?”一个女子的声音。
“在,小三子被他打死了。”
“好了,大当家的说了,不惜一切代价,耍活的。”
石虎知道,土匪已经包围了山神庙。
“进庙!”女子吩咐道。
“二小姐,庙里的小子挺硬,别拿兄弟们的命往上填。”
“用手榴弹把庙墙多炸开几个缺口,四下一起进攻,看他长了几只手。”
石虎一听,糟了!他想了想,向庙外叫,“二小姐,请听我一言。”
庙外立刻静了。
“说。”那二小姐道。
“知道我是谁吗?”
“你不是抗联派下的青山县的石虎吗?我们大当家的早就知道了,下令一定要拿下你,你不用说别的,乖乖放下枪,跟我去见大当家的,你虽然打死了我们三个兄弟,但我们不会伤害你。”
石虎本想用抗联的名头吓吓这些土匪,没想到对方早就知道了,而且连自己的身份也一清二楚。
“我们抗联是打日本人的,为国家民族大义而战,请二小姐不要与我们为敌。”
“别讲这些大道理,我们只听大当家的,这些话等会儿和我们大当家的去说。”
三
这时,门口出现了一个白衣女子,只见那女子,长发梳成一条大辫子,盘在头上,额前一层薄薄的刘海十分清秀,一身银白衣裤,腰系四指宽的带子,越发显得乳挺腰细。
“这就是二小姐?”石虎心中暗想,“可惜,这么漂亮的姑娘怎么就当了土匪?”
“你们是哪个绺子的?为什么离镇子这么近,枪响这么久,不见镇里的警备队出来?”二小姐莞尔一笑,“你现在已经足瓮中之鳖,我也不怕告诉你,我们大当家的报号红娘子,正坐在警备队会客厅里,警备队的队长正给我们大当家的倒茶呢!”“红娘子?姑娘莫非就是银姑?”“正是。”这个红娘子原来是张作霖时期青山县县长的白师爷的夫人。后来,张作霖遇害,张学良移军关内,日本人占据了东北三省,白师爷摇身一变,成了日本人在青山县成立的警备团的团长,日本人为了笼络他,给了他一名日本歌姬,白团长笑纳后,冷落了夫人。这夫人原本是街头卖艺的,有武艺在身,一怒之下,趁白团长不在家,杀了那歌姬,上山落了草,不想后来竞成了气候,拉了二三百人,因羡慕李自成手下女将红娘子,便报号红娘子。这红娘子本是女人,为了方便,组建了女队,作为贴身警卫,由两名干女儿支撑,大的叫金姑,喜着金黄色衣服,小的便是眼前的这位二小姐银姑。
“你们难道不是中国人?自己不抗日,却与为国为民的抗联为敌,难道……”
“我们小女子不懂什么国家民族,我们只听大当家的,大当家的待我们不薄,我们就为大当家的效命。石排长,别用大道理说服我们小女子,没用。”
石虎没了子弹,最终被银姑捉住。
不知走了多久,石虎被人从马上放下来,绑到一根柱子上,又过了不久,打开了蒙眼布。当石虎的眼睛适应了当前的环境时,看见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个披红斗篷的中年女人,而银姑侍立在那女人的身后。
“这就是红娘子吧?”石虎心中暗猜。
红娘子站起来,上下打量着石虎,石虎也一声不吭地打量她,只见红娘子头上红头巾,红衣、红裤、红靴,虽已到中年,但风韵犹存,举止之间,气度非凡。
“你就是杨靖宇的部下?”红娘子问。
“是,大当家的如果相识,赶紧放了我,向杨司令赔罪。”
红娘子一愣,“你怎么知道我是大当家的?”
“大当家的气度不凡,自然瞒不过我的眼睛。”
却见红娘子冷冷一哼,笑道,“就算你们共产党的绺子硬了点,可我早晚提了杨靖宇的头,向净村队长请功。”
石虎也冷冷一笑,“大当家的莫忘了,自己是中国人,为什么要替日本人卖命,与抗日救国的抗联为敌?当一个卖国的汉奸,是要遭人唾骂的。”
“我被不被骂不用你考虑了,你先考虑考虑你自己吧。识相的,赶紧与我们合作,交待出抗联的位置,如何能找到他们。”
“要我出卖杨司令,做梦吧!你们这么做,杨司令早晚会消灭你们的。汉奸!日本人的走狗!”
红娘子又是冷冷一笑,“我劝你还是‘识时务者为俊杰’,趁早和我们合作。张作霖比你们如何?手握重兵,到头来还不是被日本人干掉了。”
“汉奸,卖国贼!你们将成为国家和民族的罪人!”石虎破口大骂。
红娘子回头吩咐银姑,“好好看着,叫他好好想想,别叫他跑了。这小子是可造之才,想好了,马上通知我。”
说着,带着几个土匪出了门去,屋里只剩下石虎一人,石虎这才发现,这里是刑讯室,红娘子椅子的背后,竟是好多刑具。
又过了几天,石虎的伤结了痂,行动也自如了。从那天换了牢房之后,红娘子再也没有来过,银姑也没有见过面,每日饭食会照常。虽然一切照常,石虎却知道,山寨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使山寨的头领们无暇顾及自己,这也是个逃走的好机会,他虽然身在牢中,其实一直在心里惦记着那份党员登记表和表上的三十八名党员。
这一天,石虎正琢磨脱身的方法,却听见窗外有人说话,是个女的,传人石虎耳中,极是熟识。
“就在这里么?”那女的问。
“是,大小姐。”
大小姐咯咯一笑,“快放出来,怎么这么对待尊贵的客人,这是谁叫关这里的?”
“是我呀,那时候谁知道他是大姐的人呢。”这声音是银姑的。
石虎只顾细听大小姐金姑的声音,真是耳熟,肯定在哪听过,却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
却见不一会儿,有人打开牢门,进来两名汉子,架上石虎出去,转了几个弯,到了另一个房间,把石虎扶坐在一把椅子上。
石虎抬头看去,只见当先一人,一身金黄女装,和银姑一样,一条又黑又粗的辫子,干净利落地盘在头上,白净的一张粉脸,五官精致有序。
“这人是谁?”石虎愣了一下,却没认出来,在心里画魂。
“石虎哥,不认识我了?我是孙丽荣啊。”
石虎浑身一抖,呆了。
“难道,孙丽荣竟是红娘子这绺子中的二号人物——金姑?”石虎迟疑了好久,才明白了这件事,一脸茫然。他不愿相信这是真的,再仔细看了看,这才愈发确认,这金姑与孙丽荣装扮虽不相同,那鼻口眉目,确实一致,不是孙丽荣,却又是谁?
石虎一下子想到了党员登记表和表上的三十八名党员,“他们,我们民族的这些精英们,是不是都遭了日本人的毒手……”
石虎不敢往下想,他在牢中的这十几天,外面都发生了什么?
前文说过,红娘子和青山县警备团的白团长原本是夫妻,后来因为白团长贪恋日本歌姬,与红娘子反目成仇,一个成了匪,一个是剿匪的官军。红娘子成了气候之后,白团长在日本人的指示下,对红娘子进行了笼络,红娘子一气之下上山当了土匪,此时又经不起白团长的三句好话,就想把队伍交到白团长的手上,自己安心地当白夫人,但当时抗联闹得厉害,日本人就授意红娘子依旧啸聚山林,打探抗联的消息。
这天,白团长与红娘子见面,二人商量,“杨靖宇的抗联队伍,是日本人的心腹大患,如果能除去他们,肯定能得到日本人的赏识,因为日本关东军都拿杨靖宇没办法。”
“我这有个主意。”白团长把手中的杯子在嘴上抿了一口。
原来,日本宪兵利用叛徒,破获了中共青山县机关,从县委书记到一般干事,无一人幸免,共死了七个人。在现场,搜获了一份青山县的党员登记表。白团长知道共产党不会放弃青山县这块土地的,于是,就想利用这个党员登记表钓几条大鱼。
“大鱼?你以为共产党会把更大的官派到青山县来?”
“当然,被派到青山县的,必然是从中共南满特委下派,如果把这个人抓住,并为我所用,就可一举破获南满特委把中共南满从根上清除了。”白团长搓着手,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之后冷笑一声,“如果能把杨靖宇这条大鱼钓着了,不光南满,连整个满洲国都除去了一个心腹大患,那我们……呵呵……”
“杨靖宇?”红娘子眼珠一转,“我们不妨利用党员登记表打入抗联内部。
“我今天找你来,正为此事。”白团长晃了晃肥硕的脑袋,“我与净村队长说了,这三十八个共党我们先不动,我们就用他们钓中共南满特委,钓杨靖宇,我手下有九百多人,你手下三百多人,杨靖宇的抗联也就七八百人,但我们的装备是日本人给的,杨靖宇跟咱没得比,只要在山林中找到他们的行踪,咱们定能大获全胜。”
红娘子听了白团长的话,微微一笑,“你是不是上我这找抗联的卧底?”
白团长一脸媚笑,“夫人冰雪聪明,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夫人的法眼。”说着,白团长从身后拿过一卷纸,递给红娘子,“这就是那份党员登记表,我已经抄录了一份,这份是真的。”又干笑了一声,“呵呵,夫人是山大王身份,手下尽是英雄好汉,拿着此物打人抗联比较容易一些,不像我的那些手下,尽是些酒囊饭袋。”
红娘子沉吟了半晌,正色道,“此事非同小可,须派个得力人手,你看金姑这丫头怎样?”
“她?”白团长咽了口口水,“这丫头盘亮条顺,白白地送与抗联,真是可惜了。”
“嗤,”红娘子看看白团长那副馋相,不屑地道,“我可告诉你,这丫头是我身边的人,你少打她的主意,抗联可不像你们这群臭男人,见了女人就像苍蝇见了臭鸡蛋,连亲爹是谁都忘了。”
于是,红娘子和白团长合伙导演了石虎英雄救美的一幕。
石虎听过红娘子的事,也知道红娘子和白团长的关系,所以知道孙丽荣就是金姑之后,他就知道上当了。
金姑把石虎从地牢里放了出来,就是想利用自身条件,利诱哄骗石虎,把与抗联联系的方法说出来。
金姑把石虎带到山寨中的一个房中。进得屋来,石虎立刻嗅到一股女人特有的气息,屋内一色金黄,却十分别致,小巧的床,工整的梳妆台,另一边一张八仙桌,以及桌上的茶具,都十分典雅。
金姑屏退了左右,进了门,拉住石虎的胳膊,轻轻地叫了声,“石虎哥,你想我吗?”
石虎身子立刻酥了,转过身就想把眼前的妹子搂入怀中…
四
就在石虎懵懵懂懂的时候,猛听得门外有人吩咐,“二柱子,你带几个人守住后边,老铁,你们几个守住前边,要是出了事,我找你们几个算账!”这是银姑的声音。
这句话如醍醐灌顶一般,石虎一下子惊醒过来,自己现在在匪窝里,把金姑引到抗联队伍里,已经不应该了,如果再犯错误,那还是党员吗?于是一股柔情立刻转化成了愤恨,一把推开金姑,走出了金姑的闺房。一出门口,立刻有几个匪兵用黑洞洞的枪口指了过来。
“哈哈!”石虎仰天大笑,之后用轻蔑的语气对金姑说,“行了,大小姐,你玩够了吧?到底想怎么样,直说,用不着拐弯抹角的。”
金姑还呆在门口,刚才一切都好好的,她不知道石虎何以变得如此之快,见石虎看她,她怯生生地叫了声,“石虎哥,你,你这是怎么了?”
石虎见状,伸手用食指托住金姑的下颌,“俺和你在屋里说话,用得着这么多人偷听吗?俺和你还没到闹洞房的时候吧。”
说罢,石虎转身推开土匪兵的枪口,径直向牢房方向走去。一个土匪想扑上去将石虎扑倒,石虎听见了动静,回头向那土匪瞪去,那土匪被石虎的威严吓住,停下了动作,任石虎从容离去。
身后传来金姑声嘶力竭的叫喊声:“姓石的,别他娘的不识抬举,你他娘的有跪着求姑奶奶的那一天。”
当天下午,石虎就受到了审讯,审讯由金姑亲自主持。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好心对你,你却为了共匪,戏弄于我,哼,赶紧把如何找到杨靖宇的方法交代清楚,否则,我们这里有的是行刑工具,你要不要挨个试一试?”
石虎微微一笑,“终于露出本性了,你尽管用,俺要是皱皱眉,俺就不是男人。”
“好,那就却之不恭了。”金姑说罢,随手抓过一个皮鞭,手一挥,石虎的身上立刻多了一道鞭痕,一热,马上就钻心地疼,石虎咬着牙,没有叫出声来。
“感觉怎么样?这是这里最常用、最普通的,如果你给我机会,我将亲自伺候你,把这里所有工具都让你试一遍。”
“那就来吧,少废话。”
石虎被土匪绑在一个架子上,口能言身不能动,面对着眼前这个阴晴不定的恶毒女人,不再说话,咬紧牙关,任由金姑的皮鞭在身上抽打。
银姑返回刑讯室的时候,金姑已打了石虎五十多鞭,石虎已经昏了过去,金姑从水盆里舀了一瓢凉水服劈头浇在石虎的脸上,石虎浑身一抖,缓缓抬起头,盯着金姑,眼神里一股倔强,充满了不屈。
银姑把金姑拉到了一边,“姐,歇歇吧,别弄死了,到时候可就啥都没了。”
金姑又恶狠狠地瞪了石虎一眼,把手中的皮鞭扔在地上,转身愤愤地离开了。
“唉,你这是何苦呢?”银姑眼含怜惜,“你就依了她呗,何苦遭这些罪?”
石虎白了银姑一眼,“收起你们假惺惺的那一套吧,我是不会出卖我的战友,我们是为了把小日本赶出中国而战,不像你们,在国家危难的时候,不帮自己人,却助纣为虐,去当汉奸走狗。”
银姑不理石虎的说教,指挥两个小土匪把石虎放下来,放回地牢里,又弄了些创伤药给上了,众人才离去。
回到住处,银姑心里烦乱起来,石虎的影子开始在心里乱窜。那次,金姑为了打人抗联内部,伪装被侮辱,银姑是暗中配合的人,那几个伪军是不知情的,他们也不认识金姑,是白团长队伍中的。那时,石虎的飒爽英姿、英明果断,给了她很好的印象。后来,在周老爹的家以及山神庙中的交手,银姑更加佩服石虎是条汉子,再后来,金姑的潜伏失败,逃了回来,石虎知道金姑的身份后,不为金姑美色所动,也不被金姑的淫威所屈,银姑看在眼里,更是敬佩有加。
银姑和金姑原来都是一个师父教出来的,随师父卖艺来到青山县,在大街耍把式时,遇到喝醉了的日本兵,日本兵非要与师父比试,被师父打伤,师父知道惹了祸,叫她们二人各自逃命,师父也逃走了,她们二人在逃跑中遇到了红娘子,被红娘子收为干女儿,教她们枪法。那是三年前的事了,那时银姑才十五岁。
都是从贫苦中熬出来的,金姑对土匪的富足十分满意,热衷于红娘子的事;而银姑却十分淡漠,出于报恩,她听红娘子的吩咐,认真完成红娘子交给她的各项任务。
银姑去找柳大牙了。柳大牙是山寨里的大夫,她找柳大牙要创伤药。柳大牙从眼镜上边看了看银姑,笑了笑,“二小姐,是要鞭伤药吧?我这有现成的,化腐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