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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夜鹰飞

日期:2024-8-120 次浏览

雪夜鹰飞

正月十四。凌晨。

一场惨烈的追杀刚刚结束。

大雪刚住,天地间充满了肃杀寒冷之气。十来具身着黑衣的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一块空地上,与白雪相映,异常醒目。凌秣厉就坐在这些尸体当中的空地上,微微喘息着,用一块从尸体上撕下来的黑布包扎胁下那道还在渗血的伤口——只要这伤口再深上寸许,他就和躺在地上的这些刺客毫无分别了。

这已经是七天之中,他遭到的第六次追杀了。

敌人的攻击一次比一次迫近,也一次比一次凶猛。看来归二爷为了城外冷香园的那件事,对他恨之入骨,欲除之而后快了。

谁能想得到,仅仅十几天前他还是快意楼老大归二爷座上贵宾,可一转眼间,他竟成了归二爷的眼中钉肉中刺,派出大批高手对他一路追杀。而这一切,都是从正月初七那天他应朋友之邀去城外冷香园喝酒赏梅,遇上那个犹如樱粟花般妖艳的女子之后改变的。

凌秣厉微微苦笑一下,心下不无悔意。那天,他要是没有喝那么多酒,也许就不会上前调戏那个女人,或者那个女人不是那么容易上钩,又或者他事先知道这个女人就是快意楼的骨干“绝代双姝”之一,归二爷的宠妾沈无眉……那么,一切都将不同。

想到这里,凌秣厉不禁又苦笑起来。江湖本是个弱肉强食的地方,只因他比这些汉子强,所以这些人死了,他还活着,但以后呢?快意楼的势力遍布北七省,且不说归二爷号称京城第一高手,一手大袖神功罕遇敌手,属下更是高手如云,而他不过孤单单一个人,根本无法和快意楼抗衡。

为此,凌秣厉也曾想过回头,直上快意楼向归二爷低头认错。但这个念头一起,立刻又被他否决掉了。他很清楚,不等他闯入快意楼,甚至还没踏上快意楼所驻的那条大街,就会被快意楼的诸多子弟乱刀分尸。

只有逃跑一条路,可逃到哪时哪刻哪里才算完?

凌秣厉慢慢走到最后一个死在他剑下的黑衣人身旁,弯腰去拔他的剑。他拔得很慢,但仍牵动了胁下的伤处,使他忍不住闷哼一声。痛,现在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最重要的,是他该往哪里去?

他把沾满污血的剑在黑衣人身上擦拭干净,插入鞘中,抬头茫然西望。这一带他几年前他曾经来过,依稀记得附近几十里地荒无人烟,唯有往西六十里处,有个叫风云客栈的小小旅店。

风云客栈

风云客栈

狄飞鹰伸出手来,揭开蒙在窗子上的厚厚棉布的一角。外面的雪越下越大,刚才依稀还能看到院里那株槐树透出的些许绿意,才一盏茶功夫,此刻只能看到一团白色的树的轮廓。他苦笑了一下,放下帘子,这场大雪下得实在不是时候,完全打乱了他的行程。

“狄头儿,这雪下得这么大,怕是三两天里走不了吧?”说话的是个精瘦汉子,年纪在五旬左右,形容猥琐,一副醉醺醺的样子,看来已经喝得不少,可仍一杯接一杯不停地往嘴里倒酒,大有不把这客栈的酒全部喝光,绝不肯罢休的样子。

不等狄飞鹰开口,坐在他左首的一个铁塔般的粗壮汉子冷冷搭腔道:“孟弃儿,这不正好遂了你的愿,可以留在这客栈里喝个痛快?”这汉子三十来岁,又黑又高,坐着时居然比寻常人站着一般高,这么冷的天气里,仍敞开衣襟,露出一丛黑扑扑的胸毛。孟弃儿眯着眼睛,嘿嘿一笑:“说得一点不错,可谓生我者父母,知我者焦触也。”那焦触哼了一声,扭过头去,只作没听见。

看着这两人斗嘴,狄飞鹰也不阻拦,嘴角还露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狄飞鹰是荆门县的捕头,这次奉命秘密押解钦犯关飞渡前往京城受审,一路上餐风饮露,紧赶慢赶了四五日,眼看就要到达京城,不料被这场大雪困在这个荒僻野地的客栈中。这孟弃儿和焦触是他的手下最得力的差役,数年来一直跟随着他出生入死,有着过命的交情,但这两人性格甚是不合,焦触向来看不惯孟弃儿贪杯的性子,孟弃儿虽不辩解,可说出的话却极是阴损,以致两人聚在一起就如冤家对头般横眉相对,狄飞鹰早就司空见惯,也就见怪不怪了。

见二人不再说话,狄飞鹰目光转向伏在桌子上瞌睡,仿佛不胜酒力的青衣儒生身上,脸上笑意登时收敛,冷声道:“关飞渡,你吃饱了?”关飞渡懒懒地应了一声,慢慢抬起头来。只见这关飞渡年纪不过二十来岁,眉目清秀,竟是个十足的美男子,说道:“多谢狄捕头关心,在下酒饭已足,就请安排寝室休息。明日早起继续赶路,只盼早日上得京城,洗脱冤情,还我自由之身。”

焦触听了,又是“哼”的一声,道:“以你这次犯下的案子,我看你是想早日赶到京城受死才对。”孟弃儿却“嘿嘿”一笑,说道:“这倒难说,关公子手眼通天,认识的达官贵人比你住的那破屋子里老鼠还多,那些官老爷若肯帮忙,洗脱那点儿罪名的确不是什么难事。”焦触怒道:“你……”对着孟弃儿怒目而视,孟弃儿只装作没看见,顾自拿起酒壶往杯中倒酒,啧啧赞道:“好酒啊好酒。”举杯一饮而尽。

这次狄飞鹰没有留意他二人对话,眉头紧皱,似在思索着什么重要事情。这里是一家地处荒野僻郊的客栈,名唤风云客栈,虽不甚大,但收拾得蛮干净。楼上是客铺,下面就是店堂了,摆着三四张桌子,除了他们四人所坐的这一桌外,空无一人。这也难怪,大正月头的,若不是身有急事,有谁愿意在这冷得要命的天气出门?

“店家,再给我打一壶酒来。”孟弃儿摇了摇空酒壶,仍然意犹未尽,向坐在柜台里烤火的两个伙计叫了一声。那两个伙计对望一眼,恋着那火盆都不愿站起,低低对着话,似在相互推诿,过了好半晌,那年轻一些的伙计才不情不愿的站起来,从柜台里端了一壶酒给他们送过来。

“这位小哥,我们在这里坐了有些时候,怎么不见你们邹老板啊?”孟弃儿打了个酒嗝,眯着眼睛问道。伙计为孟弃儿杯里斟满了酒,放下酒壶,才道:“回客官,我们这里没有什么邹老板,只有个老板娘,姓苏,她今儿身体不舒服,待在楼上一整天没下来了。”

孟弃儿皱了皱眉,说道:“你们这里只有一位姓苏的老板娘?好像不对吧,去年九月我来过这里,还跟邹老板喝过几盅,他的酒量好得没话说,一个可以顶我三个。”

那伙计怔了怔,还未开口,就听得楼上传来一阵银铃般地轻笑:“这位客官就不要打趣小白了,去年是位钱老板在这开店,是个滴酒不沾的老实人,可从来没有什么邹老板。”

众人闻声抬头,只见一位身着大红棉袄的女子斜倚在栏杆上,手上握着一方鸳鸯绵帕,神情慵懒,肌肤胜雪,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儿。众人只觉眼前一亮,俱未想到在这荒僻的客栈里会遇上这么个绝色女子。

孟弃儿醉眼微睁,仰天打了个哈哈:“看来是我记错了,唐突美人,我甘愿罚酒三杯,就当谢罪。”那女子“噗哧”一笑,说道:“这位爷说话倒真风趣!”莲步轻移,缓缓走下楼来,向众人施了一礼,说道:“那钱老板是我的一位远房表哥,前些天有急事出门去了,委托我在这里帮他看上几天。奴家姓苏,在此向各位客官见礼了。”说话间眼波流动,在各人脸上依次扫过,似有意又似无意,在关飞渡脸上多停留了片刻。

狄飞鹰站起身来,抱拳道:“不敢,在下姓狄,我们几个都是做小本生意的行路客商,这次行经贵处,被大雪所阻,看这雪势,恐怕得在此待上几天了,叨扰之处,望勿见怪。”

老板娘嫣然一笑,说道:“这位狄爷客气,诸位客官肯来光顾敝客栈,就是奴家的衣食父母,岂有见怪之理?”她眼波一转,又道,“不过看各位的样子,开句玩笑话,似乎不像行路客商,倒像是从六扇门里出来的。”

狄飞鹰淡淡一笑,说道:“老板娘说笑了,我等是做小本生意的,长年在外奔波,未免有股江湖味了。倒是老板娘话语不俗,想必平常见惯大风大雨的,一点也不像是开客栈的。”

老板娘格格娇笑几声,说道:“这位狄爷倒真会开玩笑。”转头唤过那个叫小白的伙计,说道:“这几位爷的房间可曾打扫过?”小白喏喏应声,转身蹬蹬上楼去了,老板娘转头对狄飞鹰说道:“请各位爷稍候片刻。”

就在这时,门帘一掀,一股夹着雪花的冷风从门外卷了进来。狄飞鹰一抬头,只见两个人低着头一前一后走了进来,身上都裹着件极大的灰色斗蓬,头上戴着宽边的雪笠,压得很低,完全遮住了面目,这二人在门口处抖了抖身上的积雪,径直走到另一张靠窗的空桌前坐下,其中一人低沉着嗓子,只说了了五个字:“酒,牛肉,馒头。”

不待老板娘吩咐,年长的伙计连忙站起来,往后面的厨房走去,不一刻,就把食物端了上来。这二人也不解下雪笠,风卷残云般吃了起来。老板娘缓步上前,笑道:“二位客官打哪来啊,可要住店?”先前说话那人头也不抬,只道:“住店。”说了这句话后,两人再也不理老板娘的搭讪,只顾低头狼吞虎咽。

这二人刚进来时,狄飞鹰抬头端详了他们几眼,随后就没再理会,可关飞渡却目不转睛盯着这二人,脸上露出诧异之色。狄飞鹰皱了皱眉,低声道:“你认识这两个魔头?”关飞渡点点头,也压低了声音:“前些年我在邯郸古道上,曾见过他们劫镖杀人,下手很是狠毒。”狄飞鹰看他神情不像作伪,就道:“只要他们不是为你而来,就没什么事情。”

焦触也一直在打量这二人,这时忽然道:“狄头儿,你看。”狄飞鹰顺着焦触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先前说话那人正伸出筷子去桌上挟菜,右手上无名指,小拇指各短了一截,焦触低声道:“这不是前年曾栽在你手上的‘祁连二魔’的老大余青峰么?”

那断指人似乎察觉到有人在看他,右手往袖子里一缩,又将雪笠往下按了按。另一人却猛然抬头,一道厉电般的森冷目光向这边直射过来,手在桌沿一按,作势就要站起。断指人低低说了几句话,这人才“哼”了一声,重新坐了下去。

狄飞鹰仿如不见,镇定自若地倒了一杯酒,慢慢饮尽,孟弃儿却“哧”地轻笑一声:“这大魔吃过狄头儿的亏,二魔亦虹可没吃过,刚才……”

狄飞鹰咳嗽一声,打断了孟弃儿的话,道:“天色已晚,关公子一路辛苦,就早点歇息吧。老孟,老焦,你们先陪他上楼,我跟老板娘还有些事要说。”焦触、孟弃儿对视一眼,心下登时雪亮:狄头儿定是动了疑心,想看看这两个魔头来到这荒郊客栈有何图谋?当下二人答应一声,押着关飞渡一道上楼。

那老板娘在祁连二魔面前碰了钉子后,就回到柜台里,懒懒地坐在火盆旁烤火,也不再说话。不多时,祁连二魔吃饱喝足,却也不急着上楼,要了壶热茶慢慢喝着,却不时揭开窗帘一角,朝外面张望,显然是在等什么人来。狄飞鹰心里更是好奇,这天寒地冻的,难道还有什么人会来这个荒郊小店?他也点了壶茶水,不紧不慢地喝。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只见二魔亦虹朝外张望了一下,忽然回过头,对着大魔低低耳语几句。狄飞鹰心中一动:莫非他们要等的人来了?他揭开窗帘一角,漫天风雪中,一个隐约可见的灰色人影朝着这边渐渐移近,狄飞鹰不由精神一振:看来好戏就要上演了。

就在这时,祁连二魔同时站起身来,“蹬蹬”上楼而去。狄飞鹰怔了一怔,心想:难道自己估计错了?老板娘目送这二人上楼,忽然站起身来,提起茶壶过来给狄飞鹰冲茶,眼中露出惊惶之色,压低声音道:“刚才这两个人鬼鬼祟祟,八成不是什么好人,狄爷,看得出你是位有本事的人,要是他们在这里挑畔寻事,您可不能坐视不理。”

狄飞鹰淡淡一笑,说道:“老板娘过奖了,在下不过是个寻常客商,哪有什么本事?”老板娘眨了眨眼,说道:“狄爷,你不用瞒我,刚才奴家也看出来了,那二人似乎有些怕你,肯定是以前跟你打过交道,吃了大亏,才会掩藏身份,不想让你认出他们。”狄飞鹰笑道:“你倒眼尖,这二人里的一个确实跟我有过节,但没讨什么好处去,这次看在我的薄面上,应该不会闹出什么事来吧。”老板娘似乎松了口气,笑道:“那就好,奴家果然没看走眼,这件事就多多仰仗狄爷了。”

狄飞鹰扫了她一眼,意味深长地道:“照我来看,老板娘才是个深藏不露的高人,若是真的出什么乱子,恐怕不用我多管闲事吧。”老板娘一挥手中锦帕,说道:“狄爷取笑了,以前奴家确是跟着个卖艺班子在江湖上走过一段时间,学过几手花把式,但那点微末功夫哪能跟狄爷这种行家比?”狄飞鹰嘿嘿一笑,道:“老板娘的功夫若是花把式,那么狄某这对眼珠子该挖出来喂狗吃了。”

老板娘脸色微变,狄飞鹰顺势打住话头,揭开窗帘又往外面看了看,方才那个灰色人影竟然消失不见了。他打了个哈欠,站起身抱拳道:“时候不早,在下旅途劳顿,这就歇息去了,老板娘请自便。”

夜半来客

夜半来客

狄飞鹰推开房门,只见里面铺着四张床,房间当中放着一张小方桌,上面放着一盏昏暗的豆油灯。焦触站在床边,对着斜靠在床上的孟弃儿怒目而视,孟弃儿却只当没看见,半睁半闭着眼睛,嘴里哼着小曲,看来他俩刚才又为了什么事刚刚吵了一架。

若在平时,狄飞鹰说不定会打趣两句,但此刻轻轻掩上门,警惕看了已经沉沉睡去的关飞渡一眼。焦触见他脸色凝重,也不再和孟弃儿斗气,低声说道:“我已经点了他的昏睡穴,最少要过四个时辰才会醒来。”

狄飞鹰径自走到空着的床前坐下,沉思了一会,沉声道:“老孟,上次你出门回来,说祁连二魔加入快意楼,这消息准不准确?”孟弃儿一骨碌坐起,道:“是我上次在京城亲眼所见,哪能不准?”他见狄飞鹰眉头紧皱,又问:“难道这祁连二魔是为关飞渡而来?”

狄飞鹰摇了摇头,道:“这倒不是,他们来到这荒郊野店似乎另有所图,我们只是凑巧撞上……”当下把刚才在楼下所见,详细说了出来。孟弃儿嘿嘿一笑,道:“看来大魔余青峰经过上次的事情,长了不少记性,这次不敢在狄头儿眼皮下犯事了。”狄飞鹰道:“嗯,他们刚才假意上楼,是为了避开我的注意。若是我没猜错的话,这两个魔头准备等我们睡着,再对那灰衣人下手。”

说到这里,他转头望向孟弃儿,问道:“老孟,刚才在楼下,你对那伙计提起的邹老板是怎么回事?”孟弃儿嘿嘿一笑,说道:“以前我从没来过这间客栈,哪知道什么钱老板邹老板?我是见那年长伙计下盘极稳,似是练过地堂腿之类功夫,年轻的那个手掌粗糙如铁,显然是铁砂掌好手,可做起事来手脚迟缓,假装不会武功,所以编造出个邹老板,试探一下他们的口风,不想却把老板娘引了出来。”

狄飞鹰点点头,缓缓道:“不错,那两个伙计确非庸手,但真要是动起手来,他们两个人加起来也抵不上老板娘一根指头。”孟弃儿取过放在床头的酒葫芦,灌下一大口酒,说道:“老板娘看似弱不禁风,实则神光内敛,走起路来轻如柳絮,不发出一点声音,光凭这份轻功就可跻身一流高手之列……狄头儿,以你来看,这老板娘会不会冲着关飞渡而来?”

狄飞鹰沉吟半晌,才道:“这一路行来,我们处处小心,应该没有走漏风声。照老板娘的举止言语来看,不像要跟我们作对,似乎也是为了外面那个灰衣人而来。”

孟弃儿又往嘴里灌了一口酒,笑道:“只要不是冲着我们来的,一切都好办,但江湖上人心难测,我们还是小心一些的好。”狄飞鹰赞许地点点头,说道:“不错,但我们身为公门中人,既然遇上这件事情,说不得要管上一管。”焦触一直在旁边听着,这时插上一嘴:“这次我们身负押送钦犯的重任,还是不要多惹事非,以免引火上身,耽搁了我们的正事。”

孟弃儿也道:“狄头儿,老板娘和祁连二魔都非泛泛之辈,再加上外面那个来历不明的灰衣人,我们才三个人,还得看好这奸得似鬼的关飞渡,若是贸然插手,后果难以预料。”

狄飞鹰目光闪动,说道:“这三伙人马虽然不像是冲着我们而来,但这客栈地处荒郊,又是下着大雪,我们一住进来,他们就接踵而来,未免太凑巧了吧?”

孟弃儿和焦触对望一眼,欲言又止,狄飞鹰微微一笑,又道:“你们不用说了,我心里有数,到时自会见机行事。”

孟焦二人见狄飞鹰主意已定,也就不再多说。狄飞鹰转头望了关飞渡一眼,脸上转为凝重,说道:“今晚或许会有变故,到时我出去一趟,你俩守在房里千万不可出来,以免节外生枝。”焦触答应一声,孟弃儿笑道:“这趟差事颇多古怪,我只盼这次能平平安安把关飞渡押送到京城,多讨些赏钱买酒喝,其他的事情我才没那个闲心去管。”

焦触“呸”的一声,道:“张尚书清廉之名,朝野皆知,哪有多余银子赏给你这酒鬼买酒喝?”他顿了一顿,又道,“不过这趟差事确实透着古怪,关飞渡不过从九皇子的府里偷了几件玉器,罪名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按理说不该惊动朝廷,可上头发来三道加急公文,要我们秘密押送这厮到京城交由刑部审理,实在让人费解。”

狄飞鹰沉吟着道:“关飞渡号称‘妙手书生’,平日里喜欢假扮名门子弟,和名流富商结交,伺机盗取他们府上的名贵宝器,这次刑部提审关飞渡,或许跟他以前犯下的案子有关。”焦触笑道:“关飞渡可是个积年老贼,据说生平从未失手,这次也是他该死,居然把从王府盗出的几件玉器拿到荆门县里销赃,正好撞上狄头儿,来个人赃两获……”

狄飞鹰忽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焦触一怔,立时闭上了嘴。狄飞鹰迈步走到关飞渡身前,运指如风,点在关飞渡腰间的“笑腰穴”上。只听关飞渡“嘻嘻”笑出声来,随即睁开眼睛,说道:“狄捕头果然鹰眼如炬,在下万分佩服,却不知你是怎么看出我是在装睡的?”狄飞鹰“哼”了一声,说道:“刚才我们说话时,我见你双目虽闭,眼珠却在眼皮底下转动,睡着的人哪有眼珠转动之理?”

焦触搔了搔头,却是大为不解,说道:“方才我明明点了你的昏睡穴,怎么还没睡着?”关飞渡从怀中摸出一块乌黑的绸布,说道:“我武功虽然不济,但旁门左道懂得不少,这块东西看似不起眼,却是以极北之地所产的乌蚕丝所织,极有韧性,寻常刀枪都无法戳破。在你点我穴道之前,我预先把乌蚕布藏在衣服里,抵消了你那一指的力道。”

焦触恍然大悟,狄飞鹰却沉下了脸,冷冷道:“这么说来,这几个晚上你都在装睡,把我们三个说的话偷听了去?”关飞渡苦笑道:“我又说漏嘴了,该死!”说着,他坐起身来,说道:“就算我听到你们的谈话,又有何妨?我的武功被你废了,行动犹如常人,外面冰天雪地的,根本无处可逃。再说我这次被人栽赃,也盼早日赶到京城向尚书大人申诉冤情,以便洗脱罪名,就算你们肯放我走,我也不会走。”

狄飞鹰冷冷一笑,道:“你少跟我装蒜。我知道你交游广阔,认识的达官贵人不少,但这次人赃俱获,负责审理此案的张尚书又是出了名的刚正不阿,就算你手眼通天,也难逃劫数。”关飞渡嘻嘻笑道:“我关飞渡乃一介良民,既不偷也不抢,行事无愧于天地,莫说是刑部尚书提审,就算是当今皇上提审,我又何惧之有?”

狄飞鹰冷冷看了他半天,关飞渡浑然不惧,只涎着脸嘻笑。过了半晌,狄飞鹰忽然转过头去,对着桌上的油灯猛吹了口气,豆油灯应声而灭。黑暗中只听狄飞鹰道:“睡觉。”接着传来他脱靴上床,翻叠被子的声音,之后再无响动。

身为公门中人,无论做什么事都比常人小心些,就连睡觉也不例外。迷迷糊糊中,狄飞鹰被外面传来的轻微响动惊醒,他立即披衣而起,悄悄走到门口朝外张望,正好看到祁连二魔从对面房里出来,蹑手蹑脚地向楼梯口走去。

狄飞鹰也不叫破,待二人下了楼梯,正要跟着过去,忽听楼下传来一声惊呼。他暗叫不好,大跨步走到楼梯口,只见门口处三条人影斗成一团,借着门外透进来的雪光,可以看出其中两个是祁连二魔,正联手夹击一个灰衣人。

那灰衣人似乎是刚从门外进来,就遭到祁连二魔夹攻,兵刃都来不及拔出,只能一味闪避。他挪移腾越,始终脱不出刀光范围,眼见就要丧生在大魔余青峰的刀下,只听“叮”的一声,打横里伸过一柄铁尺,架住了大魔的单刀。

这柄铁尺一架之力大得出奇,大魔余青峰竟站不住脚,蹬蹬向后退了数步。他抬头一看,见是狄飞鹰赶到,不禁脸色剧变,这时二魔亦虹手中单刀堪堪斩到,狄飞鹰以铁尺迎上,又是“叮”的一声,亦虹登时虎口发烫,把握不住手中单刀,脱手飞了出去。

狄飞鹰将铁尺插回腰中,扫了二人一眼,冷冷道:“滚。”大魔余青峰和二魔亦虹对望一眼,自知武功跟他差得太远,竟不敢回嘴,抱头鼠窜而去。

待二人走出客栈,狄飞鹰才转头望向灰衣人,微笑着道:“一别经年,凌兄可否还记得我狄飞鹰?”这灰衣人慢慢抬起头来,盯着狄飞鹰的脸看了半天,才一字字道:“不是你。”

狄飞鹰怔了一怔,道:“怎么不是我?上次在开封府,你我一道追缉采花大盗花蹁跹,难道你不记得了?”灰衣人脸上木无表情,缓缓摇了摇头,却不再说话。狄飞鹰一时摸不着头脑,但见灰衣人目光呆滞,表情僵硬,不觉心中一动。

就在这时,一阵奇异的声音自客栈外面响起,短促,尖锐,竟像是夜枭发出的啼叫,在这黑夜中听来让人毛骨悚然,这一声响过之后,又重归寂静。

狄飞鹰心下一凛:这冰天雪地的,怎么会有夜枭啼叫?一念未毕,却见灰衣人脸色剧变,就像被一道无形的雷电劈中,竟无声无息地倒了下去。

狄飞鹰连忙抢上一步,伸手扶起灰衣人,哪知手掌触及他的腰部,却觉有些异样。狄飞鹰低头一看,手上已沾满了鲜血,再探他的鼻息,很是微弱,显然是重伤不支才晕了过去。可方才他和祁连二魔交手,狄飞鹰看得清清楚楚,灰衣人并没有被二魔所伤,那么这伤是从何而来?

狄飞鹰沉吟片刻,向门外望去,但见黑夜沉沉,近处隐约可见雪花飘扬,数丈之外就什么看不到了。当下不再迟疑,背起灰衣人上楼而去。到得楼上,焦、孟二人早被方才响动惊醒,见状连忙上前帮忙把灰衣人扶到床上。

他们三个人中,孟弃儿精通刀圭之术,从包袱里取出刀伤药,手脚麻利地为灰衣人止血包扎,一边问道:“这人是谁?”狄飞鹰道:“这人是陕西道上素有侠名的‘风流剑客’凌秣厉,几年前我追缉采花大盗花蹁跹,曾与他有数面之缘。”

孟弃儿“哦”了一声,道:“听说这凌秣厉剑法不错,是年轻一辈剑客里的佼佼者,怎么会伤在祁连二魔的手上?”狄飞鹰摇了摇头,说道:“凌秣厉不是伤在祁连二魔的手上,在进这间客栈之前,他就已经受了伤。”孟弃儿一怔,道:“这么说来,难道还有其他人在追杀他?”

狄飞鹰目中露出深思之色,缓缓道:“不错,打伤凌秣厉的有可能是快意楼派出的另一批杀手,但也可能是其他的人,真相究竟如何,只有等他醒过来再问了。”他转过身子,却见关飞渡也已醒来,眯着眼地望着昏迷不醒的凌秣厉,神情间显得颇为关切。

狄飞鹰心念一动,刚要开口询问,关飞渡却似有所觉,打了个哈欠,翻过身子背朝着狄飞鹰,片刻之后就打起了呼噜,竟已睡着了。

摄魂大法

摄魂大法

次日天刚破晓,狄飞鹰等人就早早起床,凌秣厉仍是昏迷不醒,但脸色不似昨晚那么难看,呼吸也趋于平和,狄飞鹰料无大碍,就任他酣睡。

四人漱洗一番后,一道下楼到店堂吃早饭。老板娘今天起得很早,坐在柜台里翻弄帐簿,狄飞鹰故意走到柜台前,跟她闲聊几句,老板娘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对昨晚的事情却只字不提,狄飞鹰心下奇怪,也乐得假装糊涂,只当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外面的雪势却比昨日更大了,狄飞鹰看在眼里,不禁有些焦急,孟弃儿却是正中下怀,一时眉开眼笑,焦触自然看不过眼,在一旁热嘲冷讽起来。就在焦触和孟弃儿斗口之际,忽见门帘一掀,一个锦衣少年大踏步走了进来。

这少年身上披着件貂皮大氅,里面是紫缎团花皮袄,一副富家子弟打扮。跟在他身后进来的是两个中年仆人,一个手上捧着只木匣,另一个手里却抱着一口大箱子,看上去老实木讷,毫不起眼。

狄飞鹰见他们进来,却不由眉头一皱:附近几十里内并无人烟,外面下着这么大的雪,奇怪的是,这三人身上没有什么积雪,衣服也很干燥,却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狄飞鹰向孟弃儿使了个眼色,要他上前试探一下这三个人的来历。哪知那少年环顾四周一圈,径直走到狄飞鹰面前,抱拳道:“请问阁下可是‘锐眼神鹰’狄飞鹰狄大捕头?”

狄飞鹰心中“噔阁”一下,这次他受命押送关飞渡进京受审,一路上小心谨慎,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谁知这少年一来就道破他的行藏,显然有备而来。狄飞鹰表面上不露声色,站起身来,拱了拱手道:“恕狄某眼拙,不认得阁下是谁。”

少年微微一笑,说道:“在下是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就算说出名字,捕头大人也不会知道,还望见谅。”说着一挥手,其中一个仆人走上前来,把手中大箱子放在狄飞鹰面前,又退了回去。

狄飞鹰说道:“这是什么意思?”少年笑道:“在下此次前来,是受我家主人之命,给捕头大人送礼的。”狄飞鹰迟疑着,伸手刚打开箱子,只觉眼前陡然一亮。

这口箱子里竟然是堆得满满的元宝,有金的有银的,除此之外还有不少珍珠,玛瑙,以及一些叫不出名的宝石在熠熠发光,在场的大多数人这一辈子都没见到过这么多的珠宝,一时眼睛都看直了。

就连狄飞鹰也不由愣了一愣,只听那少年轻轻咳嗽一声,笑道:“这一箱珠宝虽然并不算多,据在下所知,狄捕头每月俸银是九两七钱银子,就算不吃不喝做上一辈子的捕头,也赚不下这份财产吧。”

狄飞鹰轻轻合上箱盖,道:“狄某不过一介小捕头,承蒙贵主人送此厚礼,实在有愧,却不知你家主人有何吩咐?”少年见他没有拒绝,脸上一喜,说道:“狄捕头果然是爽快人,那我也就直说了。在下这次前来,是想向狄捕头求个情,把关公子放了。”

狄飞鹰转头望了关飞渡一眼,却见他微闭双眼,脸上一无表情,就如老僧入定般坐在角落里,似乎根本没有听见他们刚才的对话。那少年见狄飞鹰沉吟不语,又道:“江湖上有很多不利于关公子的流言,但我家主人与关公子相交多年,知道他是个奉公守法的正人君子,从来不做违法的勾当,这次他落在狄捕头手上,或许其中有些误会,还请狄捕头给个薄面,让在下把关公子带走。”

狄飞鹰淡淡一笑,说道:“若是我不肯呢?”少年微微一笑,又一挥手,另一个仆人走上前来,打开木匣往桌子上一倒,竟然骨碌碌滚出了两颗头颅,须发皆张,面目狰狞,竟是昨晚败在他手下,落荒而逃的祁连二魔。

在场众人无不吃了一惊,唯有那少年神色不变,说道:“昨晚这二人从客栈里逃出来,正好撞上在下,在下探知这二人是狄捕头一个好朋友的仇敌,就取下了他们的脑袋,以此借花献佛,还望狄捕头笑纳。”

狄飞鹰眉头一皱,还没开口,那少年又道:“这次狄捕头若肯帮忙,在下必当如实禀报我家主人。日后若有机会,我家主人定然有所报答,不然的话,这祁连二魔的下场,嘿嘿……”说到这里,少年冷笑两声,威胁之意表露无疑。

狄飞鹰也笑了起来,说道:“贵主人出手如此阔绰,来头肯定不小,关飞渡能交上这样的朋友,真是他的造化。这样的人物,狄某也想结识,不知阁下能否为我引见引见?”

少年脸露得意之色,说道:“狄捕头是个聪明人,应该清楚有些事情知道得太多,对你我都没有好处。只要狄捕头肯放了关公子,以后还有大把的机会,何必急在一时?”狄飞鹰仰天哈哈一笑,说道:“我要见你家主人,你当我是去讨好领赏么?你家主人公然贿赂本捕头,意欲劫持朝廷钦犯,已经触犯国法,狄某是想带他到衙门走一趟。”

那少年一直用高高在上的姿态跟狄飞鹰说话,直到这时,脸色才陡然变了。他退后一步,冷冷道:“狄捕头,你既然敬酒不吃要吃罚酒,在下也无话可说,告辞。”狄飞鹰也沉下了脸,说道:“你为虎作伥,滥杀无辜,罪名也不小。老孟老焦,给我拿下了!”焦触和孟弃儿答应一声,取出手铐,大踏步向年轻人走了过去。

少年脸上煞气陡现,喝道:“好,有本事你就来捉吧。”身子忽然腾空而起,在半空中滴溜溜一转,数十道乌黑光芒从貂皮大氅里疾射了出来,打向焦触和孟弃儿,竟是江湖中最高明的“满天花雨”暗器手法。

就在同时,那两个中年仆人也从腰间抽出两柄软剑,朝着狄飞鹰扑了过来。这二人看似老实木讷,动起手来却毫不含糊,不但动作迅速,招式也极毒辣,招招都往狄飞鹰要害招呼。狄飞鹰后退一步,反手抽出一根黑漆漆的铁尺,迎了上去。

只听“叮叮”两声,三件兵器交击,那两个中年人只觉虎口发烫,手中软剑几欲脱手飞出。二人眼中都露出惊异之色,显然没料到狄飞鹰手中这柄铁尺威力如此巨大,当下不敢轻敌,围着他身周不停游走,和他缠斗。

焦、孟二人闪身躲开第一轮暗器,正要上前,哪知那少年身子又是一转,十余道乌光再次激射而出。这少年竟似刺猬一般,全身上下长满了暗器,射完一轮又一轮,把孟、焦二人逼得手忙脚乱,躲避不己,根本近不了他的身。

狄飞鹰见焦、孟二人虽然狼狈,仍是应付得下来,心下略定,料想那少年身上就算藏有再多的暗器,也终有射完的时候,到时再行反攻也不迟。这时,忽听楼梯响动,他抬头一看,却见凌秣厉手中握着柄长剑,慢腾腾地从楼上走了下来。

狄飞鹰见他目光迷乱,对眼前的厮杀视而不见,只是直盯盯望着关飞渡,一步步朝着他走过去。狄飞鹰心知不妙,喝道:“快截住他!”焦、孟二人也看出形势不对,但苦于那少年暗器密集如雨,一时忙于躲避,哪里脱得了身阻拦凌秣厉,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而那两个中年人手中软剑也舞得风雨不透,分明想缠住狄飞鹰,让他脱不开身。眼见凌秣厉渐渐走近关飞渡,关飞渡虽有所觉,但他武功全失,根本不是凌秣厉的对手,狄飞鹰心下大急,猛然大吼一声,铁尺虚晃一招,身子凌空跃起,向凌秣厉扑了过去。

也就在这时,那口装满珠宝的箱子忽然“哗”的一声,里面的金银珠宝四下激射而出,紧接着一道匹练般的刀光从箱中飞起,对着狄飞鹰迎面斩来。狄飞鹰大惊之下,急使一招“千斤坠”,身子骤然下沉,稳稳站在了地上。

这时刀光堪堪斩到,狄飞鹰以铁尺迎上,“叮”的一声,兵刃相交之下火花四溅。这一刀出奇不意,力道又大得出奇,狄飞鹰立足未稳,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一步。同时,那两个中年仆人也已赶到,两柄软剑一左一右,就如两条灵动矫捷的毒蛇,刺向狄飞鹰两肋。

这两剑来势极快,狄飞鹰一时来不及避让,眼看就要被刺个对穿。狄飞鹰深吸一口气,收腹挺胸,“哧哧”两声,两柄软剑刺破他的衣服,擦着腹部皮肤而过。

那两个中年仆人双剑夹击的这一招唤作“天地交泰”,是二人为了对付狄飞鹰,演练多时的必杀绝技,这下瞧准时机,倾尽全力使了出来,原以为势在必得,不想被狄飞鹰轻易破了。二人大骇之下,正要变招,狄飞鹰却闪电般出手,捉住左首那人的手腕顺势往前一带,“啵”的,软剑刺入右首那人腹中。

左首中年人也被这一带之下,身子向前扑出,正好撞在对方的剑上,两人脸上都露出难以置信的恐惧表情,你望着我,我望着你,颓然倒下。

就这么缓得一缓,凌秣厉已经走到关飞渡身前,举起长剑,迅捷无比地刺出。就在关飞渡避无可避,闭目待死之际,一阵枭啼般的哨声急促响起。

听到这个声音,凌秣厉脸上突然露出种奇异的神色,整个人就如被点了穴道,手中长剑抵上关飞渡前胸,却不再刺下,雕塑般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

众人循声望去,却见方才从木箱里跳出来偷袭狄飞鹰的侏儒刀客,一手握着柄和他身高差不多的雁翎刀,另一只手拿着一个哨子放在嘴边,狞笑着道:“狄捕头,你的身手不错,只可惜在江湖上混,光凭身手好是不够的。”

狄飞鹰定睛看去,这侏儒手中的哨子黝黑如铁,造型古怪,竟像是个缩小了的骷髅头,不由脸色剧变,失声道:“阁下跟‘妖瞳’邱巨是什么关系,怎么会有他的独门‘摄魂哨’?”

这句话一说出来,在场的人无不倒抽一口冷气。据江湖传言,世上有着七种最为神秘而又可怕的武功,其中最可怕的一种叫作“摄魂大法”,据说练成之后,能轻易控制他人心神,被控制之人就如行尸走肉,甘心受其驱使,杀人放火无所不为,但醒来时却完全不记得曾做过什么,而这“摄魂哨”就是施法之人用来控制他人的工具。

只是这门慑魂大法极其难练,稍有不慎还会走火入魔,武功全废,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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