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耕大侠
农耕大侠
清咸丰年间直隶永平府出了一位武林高人,姓陈名宽,家住刘家口外白滩沟。陈宽武功高强却一生在家为农,以种田砍柴为业,人称“农耕大侠”。
陈宽年少时家贫,十岁就给关里一家财主放牛。这年春夏之交的一天,陈宽正在山坡上看放牛群,突然,一头黑牤牛从山坡上跑进田里大口大口地吃青苗,陈宽一见立刻就慌了,牛吃了地里青苗,放牛娃定遭毒打!小陈宽便拿起鞭子去田里赶牛,也许那家伙欺负陈宽人小,任他怎样用鞭子抽打就是不肯离开,而且还掉过头来瞪着两只凶凶的眼睛要顶小陈宽。小陈宽生来性情倔犟,干脆扔下鞭子就去抓住两只牛角硬要把大牤牛扭出田去。那牤牛被扭急了,两只坚硬的犄角用力一甩把小陈宽甩出有一丈多远摔在地上。如此连摔了三次,小陈宽却不顾身上的疼痛,从地上爬起来再次向大牤牛扑过去,又跟大牤牛扭在一起。
这一切正好被一个过路的中年人看见了,中年人见这个小放牛娃性子如此刚强,心里很是佩服,便走过去对小陈宽说:“你躲到一边去,看我的!”中年人说完伸出双手抓住大牤牛的两个粗粗的犄角用力一拽,大牤牛一下子就被拽出了田外。然后,他笑呵呵地问小陈宽说:“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小陈宽一一作了回答。中年人说:“好!十岁的孩子竟敢跟大牤牛较劲,有出息!跟我学武功吧,我收你做徒弟,愿意吗?”小陈宽方才见这过路人像拽小猫小狗似的毫不费力地把大牤牛拽出田外,觉得这个人实在了不起,要是拜这样一位师父将来一定能学到大本领!小陈宽心里十分高兴,咕咚跪倒在过路人面前连磕了三个头,亲切地叫了一声:“师父!”中年人伸手将小陈宽搀起说:“快起来,跟师父走吧……”
小陈宽出去了十几年,从外边回来时已经是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了,人也长得武高武大,只是那身行头却不怎么体面,看样子在外边也没混出什么名堂。陈宽回乡后,因他老爹老娘就这么一个儿子,说什么也不让陈宽再离开家了。陈宽是个很有孝心的人,看父母一年比一年老了,就决心在家奉养二老,老老实实地跟老爹操起了种田的营生。小伙子不馋不懒,干庄稼活儿不惜力,耕种锄耪、收割打场,样样干得不含糊。一家三口日子虽然清苦,倒也其乐融融。
这年秋后,陈宽姐姐的儿子娶媳妇,外甥赶着毛驴来姥姥家接外公外婆和舅舅去喝喜酒。陈宽的父母年老且又身体不佳,不能前去,陈宽做为舅舅当然不能缺席。陈宽是个勤劳的人,去姐姐家喝喜酒又不想耽误砍柴,于是,决定起早进山砍一担柴回来再去赴宴,反正去姐姐家也就十几里路,误不了事。可是,这天陈宽柴砍得多了,柴担比往日重了许多,走在山路上脚步慢了些,回到家里就有些晚了。他怕耽误外甥婚礼的午宴,于是擦擦脸上的汗水连衣服也没顾上换就匆匆忙忙地去了姐姐家。
农耕大侠(2)
过去在农村举行婚礼有很多规矩,有一点照顾不周到亲友们就会“挑礼”,认为你不尊敬人家,本来是大喜事就会闹得大家不愉快,甚至吵架罢宴。所以,谁家儿子结婚都要请一位在村中威望高又懂得各种规矩的人作“执客”。按农家习俗,各类亲戚中舅爷儿最受尊敬,叫做“娘亲舅为大”。外甥结婚午宴必须先请舅爷儿坐首席,舅爷儿不入席,众亲友都不能落座。
“执客”看看时已正午,舅爷儿陈宽迟迟不到,心中非常着急。因为来贺喜的亲友多,吃了第一席还得开第二席。众人等一人,“执客”便有些不耐烦了,便下令入座开席。可第一道菜刚上桌,陈宽却赶到了。按说只要“执客”向陈宽道一声客气话:“舅爷儿,您大驾来迟,恕老哥不恭了,没等您。老哥给舅爷儿道歉了,委屈您坐第二席吧。来人,先给舅爷儿沏杯好茶,让舅爷儿先歇会儿……”话说到了,哈哈一笑也就过去了。可是,这位“执客”一见陈宽穿一身粗布旧衣,脚下蹬一双旧牛皮乌拉,压根儿就没瞧得起,连理也没理陈宽。陈宽心里当然不高兴,可又觉得外甥娶媳妇是大喜事,他要是闹腾起来,让姐姐、姐夫脸上过不去,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于是,陈宽就把心里的火压了下去,独自坐在一条长凳上默默地抽闷烟。
第一拨席结束了,“执客”又下令重新涮洗碗筷抹桌子摆第二席。这回“执客”再不先请舅爷儿陈宽入席就说不过去了,便对陈宽说:“陈舅爷儿,请坐上席吧。”陈宽微微一笑说:“今儿个是我外甥大喜的日子,我当舅舅的心里高兴,入席早点儿晚点儿没关系。执客老爷,我陈宽想玩耍一回,也算给外甥的婚礼助个兴,您可要赏脸哟!”陈宽说罢拉着“执客”来到院门外,众人都以为这位陈舅爷儿要跟“执客”过不去,没准儿要动手脚……于是便都跟了出来。只见陈宽把上衣脱光,然后又脱掉裤子和脚上的乌拉,浑身上下只剩一件短裤。众人一双双眼睛盯着陈宽,谁也不明白这位舅爷儿要干什么,都觉得作为被人尊敬的舅爷儿在这么多亲友面前赤身露体实在不雅观。这时候,陈宽伸出双手擦擦手掌,“嗖嗖嗖”三下两下爬上门外一株碗口粗的大酸枣树上。
那酸枣树枝枝杈杈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红葛针,不要说裸着身子赤着脚,就是穿着衣服戴上手套谁敢爬酸枣树?大家正惊愕地望着枣树上光溜溜的陈宽,又见他双手抱紧树干,两腿将树干一夹,光光的身子从树尖上往下一滑,“刷”地一下人已稳稳当当地站在地上。再看看那酸枣密密麻麻的红葛针树已被撸得精光,只剩下光溜溜的树干立在那里。众人惊得个个张大了嘴巴,一双双眼睛都直了!陈宽把衣裤乌拉穿上,笑呵呵地对“执客”说:“执客老爷,请亲友们入席吧……”那“执客”早已惊得目瞪口呆,浑身颤栗,愣了好半天两片嘴唇哆哆嗦嗦地说:“陈舅爷儿,小的失礼了……”
农耕大侠(3)
这年腊月临近年关,陈宽去关里建昌营赶大集,准备买些过年的东西。这建昌营乃是当时有名的大集镇,商业很是兴盛。仅烧锅、当铺就有几十家,又是关里关外的货物集散地,当时有“拉不败的塔子沟(今辽宁省凌源市),填不满的建昌营”之说,其繁荣可见一斑。
陈宽去建昌营赶集办年货,家里没有钱,只有先到集市上卖柴,卖了钱再买东西。陈宽的家白滩沟距建昌营三十多里,家里养不起牲口,卖柴就只有靠陈宽肩担。陈宽力气大,也为了多卖几个钱,就一条扁担担着两个大柴捆,足足有三百来斤!陈宽起了个大早,天刚亮就到了建昌营北关外柴草市。他正想找个地方把柴担放下,建昌营街上的几个地痞就过来了。他们一看这个山里的庄稼汉,身上穿着开花破棉袄,脚下穿着牛皮乌拉,担着小山似的两捆柴,都感到很吃惊,觉得这个傻大个儿力气可真不小。几个地痞就想捉弄陈宽,拿他寻开心。痞子头儿向同伙们挤挤眼,又用手比划一番,几个人便把陈宽肩上担着的两个大柴捆给点了一把火。干柴烈火又刮着小北风,两个大柴捆的火光忽地蹿了起来!陈宽担着两团大火,引起痞子们一阵哄然大笑。
陈宽这下可急了眼,双手把柴担举起来抡个溜圆,直奔几个地痞。几个地痞没想到这个山里的傻大汉不但力气大,手脚还这么灵光,抡着两个熊熊燃烧的大柴捆简直如同耍一对“火流星”。地痞们个个吓得屁滚尿流东奔西逃,陈宽瞄准了那个痞子头儿,在距离两丈远的地方把那燃得正旺的两个柴捆嗖地一甩,那火团般的两个柴捆正正地落在了地痞头儿的脑袋上。
那痞子头儿一下子被击倒在地,他哪里受得了柴捆的重压和大火的烧燎,一边手脚挣扎一边狼嗥似的嚎叫。围观的人看着这个场面都感到很解气,个个叫好!待那痞子头儿爬出火堆时已被烧得像火燎的猪头,连一点儿人模样都没有了。陈宽把扁担往地上一戳,瓮声瓮气地说:“就你们这几个混蛋囊包货还想耍弄老子?今儿个老子非要你的小命不可!”那痞子头儿吓得浑身打颤,不顾身上的疼痛,跪在地上鸡啄米似的给陈宽磕头求饶:“祖宗爷,怪小的们瞎了眼冲撞了您老。请您老饶过小的这一回,小的情愿赔偿柴钱,再请您老赏脸,小的在醉仙楼敬您老几杯……”就这样,陈宽的一担柴不但“卖”了好价钱,还赚了个酒足饭饱。
陈宽的家乡白滩沟是个偏僻的小山村,除了冬季农闲时请皮影班子唱两台皮影戏,人们再没有别的什么娱乐。
这天,突然从外地来了两个耍猴的,一老一少父子俩。老的约摸五十岁左右,少的不过十七、八岁。“铛铛铛”几声锣响,便拉开了场子。那猴子耍得十分精彩,山民们看得眼花缭乱,笑声不断。那小伙子的软硬功夫更是让人惊心动魄,什么翻跟头、头顶砸砖、单手劈石、赤脚踩铡刀……着实让山沟里的庄稼人大开了眼界。表演结束了,那老者把手中的铜锣递给了猴子,老者牵着捧铜锣的猴子开始向周围的人要钱:“各位父老兄弟姐妹,演也演了,看也看了,请各位赏几个铜钱吧……”
农耕大侠(4)
穷山沟里的庄稼人谁手里也没有几个闲钱,老者牵着猴子绕了几个圈儿,铜锣里也只扔进了十几个制钱。
老者一见这情景不免有些生气,于是便出言不逊了:“老子背井离乡以卖艺为生不容易,没想到天底下竟有这样不讲人情的鬼地方!今天老子认倒霉了,只当在乱坟岗子演了一场,走人了!”老者话音刚落,陈宽从人群后面走到老者面前抱拳一躬身:“老尊师请了!在下手中有两个铜板,请老人家收下。”陈宽说着将手中的两个大铜子儿信手往猴子托着的铜锣里一扔,只听“铛铛”两声,那两枚大铜子儿却落在了猴子的脚下。那老者不愧江湖上的老手,听到那两枚铜板落进铜锣时发出的响声不对,而且那铜子儿落进铜锣中并未弹起却为何落到地上?老者急忙从猴子手中拿过铜锣一看,立刻惊呆了——那铜锣中间竟出现了一个“十”字形裂口,老者拾起地上的两枚铜板往裂口中一插,那裂口的上下左右长度正好与铜板的直径吻合!老者顿时一脸骇然,唏嘘不已,正要躬身拜揖,一看陈宽早已离开人群不知去向……老者便连连拍打自已的脑壳,匆匆收起摊子出了村庄。
当年陈宽偶遇奇人被收为徒弟,传授奇功,十多年之后,师徒临别时师父对陈宽说:“你跟我十余年,亲如父子,我浪迹江湖,身后无嗣,本想留下你伴我终生。但你家有老父老母无人奉养,理当回家报答父母养育之恩。眼下咱师徒就要分别,为师无以为赠,我这里有祖传配制红伤药的秘方,今天传授给你。这红伤药本是世间罕有的神品,无论伤筋还是断骨服之即愈,当年武林界有多少高手为弄到这神奇的秘方而费尽心机,甚至丧生……你要牢记:日后无论如何不得以此药牟取暴利,要以解除穷苦平民的疾苦为根本,微利经营贴补生活,求个衣暖食饱即可。秘方传给子孙,要世代恪守不渝……”
师父将红药秘方口授给陈宽,又谆谆告诫陈宽要堂堂正正做人,不可轻易显露功夫,更不要在任何人任何地方提起师父半个字……陈宽回家后,一没有去官府当差,二没去镖局做镖头,只是老老实实地在家耕种农田,孝敬父母。并遵从师训,将配制的红伤药为乡亲医治跌打损伤,只收取成本,毫利不取,深受乡亲们的称赞。那配制红伤药的秘方至今仍在陈氏后代中传承,但其子孙后代没有一个人大张旗鼓地开什么专卖药店以求大富大贵。“陈氏红伤药”济世扶伤久负盛名,却世代微利经营。“农耕大侠”陈宽的一些平常而又惊奇的故事也一直在他的家乡久传不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