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达达的马蹄
有一个地方,是起点也是终点,是离别也是欢聚,是起程也是归宿,那就是月台。来自四面八方的土随着人的脚步,在这里堆积又崩塌,聚拢又散开,然而,就如没有一颗种子在这里发芽,没有一双脚会长期停留在这儿。
这是月台的悲哀,却更是人类的悲哀。
生于江南,长于江南,那轻柔的摇橹声就着母亲的哼鸣是童年里最熟悉的声音。一派水色的江南啊,生活便印透在每一个水花溅起的音符中。然而有一天,我终究还是想要从这股妩媚中逃离,从月台出发去领略外面的世界。从震颤着安塞腰鼓的黄土高原到演绎着二人转的东北山场子,从神洁的玉龙雪山到热情的海南岛,我一次次地出发去寻找所谓的新奇,最终都逃不出疲惫织就的网。回程的路上,疲惫淹没了我,隆隆的火车声淹没了我的疲惫,到站了,那熟悉的站台上熟悉的人仍旧微笑着迎接我,消弭着我的疲惫。
有一天,我终于明白,我的根在江南啊。那一次次的逃离,一次次疲惫的回归,不过是在我的小聪明下的自作自受。这里是我今生今世的证据的第一页,别的任何地方怎么能取代它的地位呢?
这种微弱的声音,在我一次次的试验后终于被我听到,而对于那些还奔走在交错纵横的铁轨上的人呢?他们忽视着那个声音,终日庸碌着,从一个个站台出发,在随意的一站下车,仍经不起现实的打击,又再一次离开。他们不能理解:如果你在这里,你的心也应在这里;更不敢面对自己的心在家乡的土里,只能选择一次次地离开。然而,离开不是真正的离开,归来不是真正的归来,这样的浮土又焉能扎根。
相比起我们这些深受现代文明熏陶而变得茫然的人,古人内心的那一缕家的呼唤要重视得多。“一夜征人尽望乡”“低头思故乡”,这样的诗句比比皆是。更有因坚持对家、家乡的信念而成就了千古佳话的人。苏武持节牧羊,在荒芜的草原上赤裸地表达着他对家乡的怀念;钱学森不顾阻挠,排除万难回到祖国,传达着他的忠诚,家与人之间的那根线总是存在着,只是它的若隐若现,让我们感到了迷惘。
“我达达的马蹄是个美丽的错误,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是的,对于那些我曾经到达的城市,我只是一个过客。所以那疲惫是必然的结果。然江南,用酷似陈逸飞的《丽人行》中的姿态,抚慰了女子的惆怅、男子的失意,这正是令我沉醉的地方,也正是吾心之所安。